文|《中国企业家》记者王芳洁

　　孙宏斌的脸青了。今天上午的融创中国2017年中期业绩发布会，原应宾主尽欢，毕竟今年公司业绩这么好，股东应占利润同比增长近17倍。居然有人当众发难。

　　“你看好乐视，那就自己去投资好了，不要拿上市公司去投资！”一名投资人站起来，诘问孙宏斌。

　　“你凭什么这样要求我？这样做在法律上有什么问题吗？”不过愣了几秒钟，孙宏斌立刻怼回去。

　　“这样做在法律上没问题，但在道德上有瑕疵！”投资人再次发难。

　　“你要是不看好融创，可以把融创的股票卖了！”孙宏斌彻底被激怒。那双铜铃一样的大眼睛，简直要喷火了。

　　乐视，又是乐视！早在问答环节开始，孙宏斌便言明，乐视的事情会集中一次性阐述，毕竟今天是融创的业绩会，但仍有人不断提出关于乐视的问题。在投资乐视的半年时间里，孙宏斌这个名字便和乐视绑在了一起，而他投资的乐视上市体系，虽然在商业上已与乱麻般的非上市体系切割，但仍常被外界视作一体，它们的商业信誉和贾跃亭的个人信用形成了主观上的连等式。根据乐视网的2017年半年报，乐视网当期亏损超过6亿元，同比下降324%。

　　何其难乎，扶大厦之将倾。“我常常问自己，如果死了，会有什么遗憾？我现在有，一定要在死之前，把乐视做好！”说完这句话，孙宏斌摘镜拭泪。这个经历了数次峰回路转的男人，本不脆弱。2010年，孙宏斌接受《中国企业家》专访时曾谈起卖掉顺驰的那段时光，他说他没有哭。

　　那些攻击老贾的人，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此次发布会上出现了一个乌龙。前一天，融创中国发布了一个公告，实际上是就1月份收购乐视协议的通函，但有参会者以为，这是一项新交易，孙宏斌还将以35.39元的股价，收购乐视网的股票。她担心，乐视会像水蛭一样，一直趴在融创的身上吸血。孙宏斌没有纠正她的错误，只是顺着她的话说，“从股票投资上来说，35块的价格当然贵，但从产业投资的角度来看，150个亿的门槛真不高。”

　　这个乌龙事件从侧面反映出，资本市场对于投资乐视一事有些疑虑——老孙是不是看错了？

　　“我们没有看错，也没有做错。”孙宏斌说，“尽调时的账都能对得上，我们进入后，采取的隔离上市、非上市体系等措施也都很及时。”

　　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很多人认为，是贾跃亭这个人有问题。那个一直说ALL IN的人，答应借给上市公司的钱，后来全部拿走了。那个答应承担所有责任的人，现在美国，不知归期。老孙，你是看错了老贾吗？

　　“我仍然认为，贾跃亭是中国少有的具有企业家精神的人，也是少有的具有前瞻性的人。他确实失败了，但没有把钱拿回家，把借给上市公司的钱拿走，天经地义，是我们同意的，他那边还欠着钱呢！”今天的孙宏斌，仍然觉得老贾是个厚道人。

　　“我有时候看到电视上，攻击贾跃亭的专家的嘴脸，我就感到恶心，他们连老贾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孙宏斌说。但心怀善意的他，也没有回避贾跃亭的两个失误，第一是过度烧钱，最不该烧的就是供应商的钱；第二是不懂断臂求生，“连一根羽毛都不肯放弃”。

　　“一副好牌就这样被他打烂了。”孙宏斌为老贾感到可惜。但促使他流下眼泪的，应该还是乐视的困局。

　　不对，是“新乐视”，孙宏斌要进一步将上市体系与非上市体系切割，可能还会给它取个新名字。

　　虽然孙宏斌觉得没必要，融创中国还是给乐视这项投资计提了11.1亿元的亏损拨备，同时公司还因此项投资录得3.9亿元的亏损，共计亏损15亿元。

　　他首先做的，是改变新乐视的商业模式，将以往的平台型公司发展趋势，改变为垂直整合，即弱化视频网站业务，毕竟这是BAT都很难赚钱的业务。但新乐视的内容制作能力很强，其互联网电视业务也一直发展的很好，在孙宏斌看来，这两项业务都是BAT趋之若鹜，希冀收入囊中的。由新乐视制作的电视剧《猎场》已经开始了这方面尝试，这个投资额高达2.6亿元的大制作，按照原本计划，为乐视网独家片源，这意味着至少需要2.6亿元的广告费才能打平。但现在，《猎场》已通过内容分发，获得了3亿元的授权收入。“我们还是会把它挂到乐视视频上，观众才不会在乎是不是独家片源，今后每一分广告费都是纯利润。”孙宏斌说。

　　那个为75元房费吃惊的人，现已拥有五六十家酒店

　　“贾跃亭不坚决，毕竟没有吃过亏，你看人家老王。”孙宏斌的这句话，引起了满堂笑声，大家会意，老王指的是王健林，在短短十来天时间里，他们共同决定了超过600亿元的资产包转让，其中交易对价438亿元的文旅资产包归了融创，包括13个万达城项目。暨此，融创获得了超过6000万平米的土地储备，其中5000万平米为可售资源，这些分布在多个二线热点城市的土地，平均成本不过2000元/平米。但同样，融创还要负担13个文旅项目和50~60个酒店的开发运营费用。这是一笔总投资额超千亿的巨额数字。它的陆续成型，将融创的发展带向新的方向。这是一向强调快周转的孙宏斌想走的路吗？

　　“1985年，我研究生毕业，每个月的工资是97元。当时我出差从北京到海口，先走的一段是北京飞广州，经济舱票没了，我第一次坐头等舱，票价是190元。再转到海口，住了当时正在试营业的蓝天大酒店，每晚房费是75元。我当时就说，这个酒店一定会倒闭，我的工资不低了，他一晚上就差不多要用掉我一个月的工资。”孙宏斌讲这个故事，是想证明，不能用老眼光来看未来，中国人的消费力发展速度是惊人的，“经商几十年，我没有一分钱投往国外，因为我坚定的看好中国的消费升级，开发房地产也是迎合这个趋势，投资文旅城同样是。”孙宏斌说。按照他和王健林的计划，双方共要合作20个万达城，除了已达成交易的13个外，还会有下一步合作，届时双方的投资比例将是73或者64。不久前，万达确认将在兰州投建大型文旅城项目，孙宏斌透露，双方将在这个项目上进行合作。

　　根据融创中国的披露，上述13个万达城项目，付款节奏共有3次，已完成2次付款共约300亿付款，其中8个项目已正式交割。

　　融创的“首席拿地官”暂时失业了

　　上任乐视网董事长之后，外界对孙宏斌有些担忧，尽管都知道他是个强人，但身兼两艘大船的掌舵，会不会有力有不逮的时候？“（在融创）我现在都不知道干嘛了，以前我是负责拿地的，现在他们不让我拿地了，正好我有精力好好弄弄乐视。”聪敏如孙，有一双具有穿透力的巨眼，有时候问题还没提出来，他就已经知道你要问什么，他该怎么答。

　　是的，融创到了放缓扩张步伐的时候，这家上市不过7年的企业，以每年60%的复合增长率，迅速壮大。根据克尔瑞的统计，今年1~8月，融创以1613.5亿元的合同销售金额名列全国第六。

　　但孙宏斌说，将来融创“不进前三名都难”，他说这话有底气。根据半年业绩报告，融创现有土地储备约1亿平米。但这并没有考虑到手中一二级联动和旧改项目，这些项目预计将释放5000万平米土地，同样也没有包括13个万达城项目，这些项目的可售资源又是5000万平米。总体来说，融创现在实际掌握土地储备约2亿平米。     

　　2亿平米土地储备是什么概念呢？中国现在最大的“地主”是恒大，其土地储备量为2.76亿平米，而恒大的市场定位与融创有很大区别，前者以民生地产为主，后者则主要经营中高端物业。融创现有可售货值中，一二线和环一线城市占比超过96%，目前在售项目均价在1.8万元/平米左右。考虑到万达城项目的地理位置略差，融创中国行政总裁汪孟德对未来均价进行了适当调减，他估计这些土地的货值在2.5万亿元以上。

　　大地主们都要放缓拿地节奏，手头上的地已经够它们吃上好一阵子。在业绩会上，孙宏斌明确，融创会在一段时间内停止拿地。汪孟德认为，融创释放财务表现的时候到了。通过减少投资，可以减少财务成本，降低公司负债率，从而释放利润。

　　这一点在融创的财务上已经有所表现。2016年上半年，融创的经营利润为21.6亿元，但当期财务成本就达到15.8亿元。而由于公开市场拿地很贵，从去年4季度开始，融创就已经基本不在公开市场拿地了。在2017年上半年，融创的经营利润同比上涨约1倍，达到42.2亿元，但财务成本为21.4亿元，仅同比上涨了35%。在这种情况下，融创中国今年归属于公司股东的净利润达到了13亿元，同比上涨16.8倍。

　　汪孟德公布了一个融创中国战略目标，截至2018年末，公司的资产负债率要降到80%，净资产负债率降到90%；截至2019年末，公司的资产负债率和净负债率均要降到70%。

　　前两天，汪孟德在一个公开场合作了题为《融创新阶段：将战略优势释放为财务表现》的演讲，一位业界人士撰写文章时，把标题写错了，经孙宏斌提醒作了修改，居然又错了。这让老孙哭笑不得：“融创经常被误读，好在融创经的起误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