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山石

　　来自微信公众号：山石观市

　　本周五股东大会，已超龄服役三个多月的万科十七届董事会会完成换血，王石将和华润的三名派出董事一起离开。

　　这结束从来不是央企华润想要的结果。

　　相伴万科16年，华润在纷争中谋求的，不仅是第一大股东的地位，而是能够控股和控制万科，使万科名副其实地变为华润旗下的下属控股企业，服从华润的一元化领导，从根本上结束过去华润身为第一大股东而又说了不算的局面。

　　但最终，华润到底是怎么一步步丢掉万科的？

　　近两年万科股权之争，历经“宝万之争”、“华万之争”、“恒万之争”三个阶段，各色显赫人物轮番登场，有个人情感、有合纵连横、有政治角力，剧情和股价相应跌宕起伏，堪称中国公司商战的经典案例。

　　今晚，用时间轴扼要回顾此事。看赢家如何打出一把输牌，而输家又如何丢卒保车借势赢牌。

　　2015年：序曲。

　　宝能初尝万科芳泽，得益于股灾。

　　6月12日，上证从最高点5178.19点在不足一个月直线跌落到3507点。

　　大盘雪崩之际，利用救市国家政策松动——2015年7月，保监会发布《关于提高保险资金投资蓝筹股票监管比例有关事项的通知》。通知放宽保险资金投资蓝筹股票监管比例，保险公司投资单一蓝筹股票的比例由占上季度末总资产的5%调整成为10%——宝能系利用刚成立3年的前海人寿建仓万科，开始了叠加使用保险资金和高杠杆资金集中控制目标上市公司的新形式创新冒险。

　　7月10日，宝能系第一次举牌，前海人寿持股万科比例达到5%。价格区间在13.28--15.47元，斥资约80亿。

　　7月24日前，王石和姚振华在冯仑的办公室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会面。双方谈话从晚上10点谈到凌晨2点，最后不欢而散。

　　随后7月24日，宝能系第二次举牌，持股比例达到10%。感到危机的万科管理层开始开始不断向大股东华润求援，期间郁亮赴香港向华润集团董事长傅育宁汇报，称根据宝能系过去几次的操作套路和现在的买股行为判断，其会继续增持，目标一定是超过华润成为第一大股东，请求华润增持万科，或帮助引入其他战略投资者。

　　7月29月，王石在北京向傅育宁汇报，傅育宁表示支持万科，但是华润目前一是缺乏增持资金；二是正在整合旗下业务板块，地产不是方向，即使有资金也只能酌情增持万科；三是不反对引进新的战略投资者。

　　8月初，王石、郁亮赴香港向傅育宁等华润高层汇报。考虑到宝能系持股威胁到华润第一大股东地位，当时华润持股14.89%。万科请求华润率先增持到15%，为下一步增持做准备。

　　华润一直没有明确表态，万科管理层考虑定增引入战略投资者。

　　8月13月，郁亮再次赴香港向傅育宁等华润高层汇报公司增发案和潜在增发对象事宜。8月14日董事会上，郁亮向全体董事汇报了增发想法。8月18日，提交董事会用通讯表决方式审议定向增发20%H股的议案。

　　8月20月，华润方面通知万科，认为发行H股会导致华润的权益被摊薄，万科对华润的业绩贡献度会下降等，表示华润方董事将投反对票，建议万科先回购A股，然后再发行相同数量的H股。万科因此搁置了此次通讯表决。

　　8月25日，宝能系持股15.04%，第一次超过华润成为万科第一大股东。8月31日、9月1日，华润耗资约4.97亿，增持0.4%万科股份，持股15.29%，重回第一大股东。

　　自此，H股增发方案已不具可行性，万科与华润双方沟通重点由H股现金增发转向资产重组，包括与华润置地重组换股的可能性。

　　12月1日、2日，宝能连续两天通过西南证券深圳滨河大道证券营业部斥资35亿，购入万科股份。到12月5日，宝能系持股万科20.008%，再成第一大股东。

　　随着宝能系不断举牌增持，万科与华润密集磋商重组方案包括：1、华润直接在二级市场增持；2、华润置地住宅业务与万科整合；3、华润集团把华润置地的股份给万科，万科向华润集团增发股份。经讨论认为当时的股价已经较高，故第一种方案可行性较低；后两种方案的可行性亦较低，因为与华润的整合属于关联交易，容易遭到否决。所以上述方案都不可行。

　　由于与华润方面始终没有实质性进展，万科开始与多家央企和深圳国企等接触重组可能性，与境外两家机构也开展谈判。

　　12月7日，万科公告遭安邦举牌，后者持股达5%。12月16月，宝能增持万科比例到22.45%。

　　12月17日，王石首次公开向宝能宣战，不欢迎宝能系成为第一大股东，因为对方信用不够。他在万科北京会议室内部讲话中直言，宝能系不配当万科大股东，万科要为万科品牌和信用而战。王石的这个讲话被很多人认为使用情怀挑战规则。12月18月，万科A、H股双双停牌筹划发行股份。郁亮公开不欢迎宝能三大原因。表示他与王石在重大问题上保持一致，并且没有任何理由不保持一致。

　　12月22日港交所披露，在万科停牌前几天，安邦增持万科股份到7.01%，宝能系增持万科股份到23.52%。

　　12月24日，华润信托公告，过去通过信托计划持有17.88%宝能地产股份（第二大股东），该部分股份于2015年7月已经全部转出。华润以此回应外界对其暧昧面对宝能举牌的关注。港交所同日披露，宝能系持股万科到达24.26%。

　　12月27日，王石、郁亮在深圳向傅育宁等汇报，傅育宁表示无论重组或增发均有为难之处，万科可引入其他国资重组方。双方达成共识：不管谁来参与重组，都将保持国资第一大股东地位。稍后华润方面进一步表示，华润暂不考虑华润置地与万科整合的问题，不反对万科与其它国资的重组方案，重组方案若合适则投赞成票。

　　总结2015年序曲阶段：

　　宝能举牌后，万科与华润一直保持频繁的沟通接触。最初在万科请求下，华润作了少量增持，但表示华润有自己的情况和困难，只能酌情增持万科，不反对引入新的战略投资者。第二阶段万科筹划H股增发，曾向各位董事汇报，但最终遭华润否决。第三阶段宝能已增持为第一大股东，万科谋求华润支持包括与其旗下华润置地整合，但在可行性论证阶段也遭华润否决。由于股票连续涨停，公司又谋求重组，故按有关规定先行紧急停牌。

　　正是因为华润新一届领导在万科股权控制权之争中令人不解的摇摆和反复，埋下了将“宝万之争”转变为“华万之争”的诱因。这既使华润丧失大股东地位，又与万科管理层走向对立。

　　宝能入局举牌，华润方面表面上半推半就，或坐视不救，或做点表面文章，不断否决万科管理层提出的各种自救方案。当兵临城下，火烧眉毛之际，还对万科管理层决定紧急停牌加以指责。

　　由此市场推测华润一些人本来就对万科这种与国企格格不入的治理方式和作风看不顺眼，怀疑宝能与华润管理层也许很早就有默契。

　　2013年8月，华润子公司华润置地耗资109亿拍下深圳前海一宗地块（T201-0078地块），但这一地价款超出华润置地内部单个项目授权。由此，华润置地引来宝能系合作，双方为此项目成立了一家合资公司。计划建设综合体项目“华润前海中心”，投资额预计200亿元。宝能系成员进驻华润置地前海有限公司董事会和监事会的工商变更日期是2016年1月22日。

　　2013年11月，华润旗下华润深国投信托发起一项信托计划，优先级18亿资金中，2亿用于向宝能地产增资，持有后者17.88%股权，并用于深圳宝能公馆建设项目；另16亿用于宝能地产江西赣州项目开发建设。

　　2015年7月11日，宝能系旗下前海人寿在近半年多的反复进出后，首次举牌万科。就在该月，华润巨资拿地并与宝能谈判了2年之久的华润前海中心开发项目也正式与宝能签署了50：50的合作开发协议。7月16日，由于签署了协议的宝能不能按期出资，宝能的核心企业钜盛华公司质押20.2亿股权给华润（深圳）有限公司。7月24日，无钱按期出资的钜盛华公司有了华润同意欠款的帮助，巨资再度举牌万科。在此后进程中，华润方面除了进行一点象征性增持外，拒绝了万科提出的各种重组自救方案，包括将万科与华润置地整合合并为由华润控股企业的方案。而宝能系则不断增持举牌万科，直至2015年12月成为远超华润的万科第一大股东。

　　2016年：高潮。

　　1月6日，万科H股复牌低开11.35%，1月11日，再跌10.65%，复牌四天累计暴跌23%。

　　2月3日，万科团队去香港向华润汇报工作，会上万科团队提出与深圳地铁集团业务重组的意向，为确保国资第一大股东地位，对深圳地铁集团法股票的量可能要超过宝能系的持股量，华润方面对此没有表示不同意见。

　　2月24日下午，王石发短信请求向傅育宁当面汇报和深圳地铁集团的重组方案。2月25日，华润方面表示准备要收购证金、汇金在救市期间买入的万科股票。

　　2月28日，王石向深圳市领导汇报深圳地铁集团参与重组情况。

　　3月11日上午，王石、郁亮通过傅秘书向傅育宁发短信，请求再3月17日临时股东大会之前，12日或13日在北京当面汇报。

　　3月11日下午，万科召开董事会。万科方面以与深圳地铁集团重组只是合作意向，尚未形成预案到董事会审议为由，未在正式议程中列入讨论。正式议程结束之后，王石与出席本次董事会会议的魏斌董事（华润首席财务官）、张利平独立董事、罗君美独立董事和海闻独立董事，就非执行董事所关注的问题进行了交流。王石表示，目前正在筹划中的是会引入深圳有国资背景的合作方，预计在明天会有一个新闻发布会，当然本身不是关于股权机构改变的发布会，是关于战略合作的发布会，发布会之后会一步步往下进行，比如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等，当然还有很多不确定性。

　　这显示万科团队在华润态度暧昧的情况下，决意绕开华润，自行尽可能向前推进与深铁合作。

　　3月12日上午，深圳地铁集团与万科在地铁大厦举行战略合作备忘录签约仪式，当天下午，现场照片出现在网上，媒体出现各种猜测性报道。华润方面看到立即询问，万科回复说签约确有其事，但上午签订的备忘录无法律约束力。郁亮分别于华润通了电话，报告此事。华润方面要求：不要就此事发布公告；如果公告，不要谈股权层面的问题。

　　3月12日，郁亮向傅育宁发短信，汇报和深圳地铁集团签署战略合作备忘录情况、深铁参与重组之意义以及重组工作安排，希望傅支持。

　　3月13日，媒体广泛进行猜测性报道。万科收到深交所问询函，要求作出公开说明。万科按深交所要求准备公告。下午，万科董办给信息披露委员会成员发出邮件，计划披露与深地铁签订备忘录的公告，同时致电华润，请求再第二天由郁亮带队去华润总部汇报情况。考虑到华润的保留态度，万科取消了与深圳地铁3月14日的联合媒体见面会。

　　3月14日，万科公告与深地铁合作意向。万科H股大涨9.99%，当天上午，华润集团法律部就万科与深圳地铁集团签署备忘录的公告事宜，向监管机构和董事会成员发出信函，认为万科信息披露程序存在问题。下午郁亮等到华润总部，向华润汇报与深圳地铁集团签约的情况，承认沟通工作中的不足，希望建立沟通机制，听取华润方面意见和批评。

　　3月17日，万科2016年第一次临时股东大会决议推进重组，华润宝能同时投出赞同票。

　　3月18日，华润正式对媒体发表意见，认为万科与深圳地铁集团签订合作备忘录，没有经过董事会讨论通过，存在程序问题。万科回应，签署无法律约束力的备忘录，并不需要董事会审议。

　　4月9日，华润方面约深圳地铁集团会谈。华润集团方面在介绍了华润的基本情况后，表达了华润要重回万科第一大股东地位的想法，提出让深圳地铁退出万科重组，深圳地铁集团在简要介绍情况后，表达了华润作为知名央企，深圳地铁集团一直很尊重华润，但深圳地铁集团参与万科重组，是经万科请求支持的情况下介入的，与万科的进行战略合作的意向书已公告，深圳地铁尚未收到万科让地铁退出的意见，深圳地铁不能自己单方公告退出，只能继续往前走，至于届时能否通过，让董事会、股东大会投票来定。

　　6月2日，深圳国资委组织华润、深圳地铁召开协调会，就重组方案征询华润意见，华润要求保留第一大股东地位，如万科向地铁定增后，地铁持股不能超过10%，且将投票权委托华润，以便华润获得25%的投票权，回到第一大股东地位。否则，华润将对重组预案投反对票。

　　6月12日，万科与深铁再度签署深化战略合作备忘录时，华润派代表列席了。

　　6月13日，深圳市主要领导就地铁集团以所持有资产认购万科定向发行股份事项与傅育宁董事长会谈。深圳市希望华润支持万科的重大资产重组。傅育宁表示，同意地铁集团参与万科重组的前提是华润和地铁集团签署具有法理效力的协议，即万科向地铁集团定增20%之后，地铁集团将其中10%以市场价格转给华润，华润要求上述协议和万科定增协议同时生效。深圳市领导要求市国资委协调地铁集团入股万科后，地铁集团转让10%万科股权给华润，使华润成为万科第一大股东。双方认为，上述意见须经法律论证，所有操作必须合法合规，符合上市公司监管要求。

　　6月15日，华润、地铁集团、万科及其财务顾问、法律顾问在地铁大厦会谈。会上经相互交换意见，华润和地铁集团认为本次定增完成前签署股份转让协议不具有可操作性，万科和各中介机构表达了相同观点。华润口头动议以现金方式联合地铁以资产方式一起参与本次定增，即华润以现金认购万科定增的10%股份，地铁集团以资产认购万科定增的10%股份。此方案仅是口头动议，还没有形成完整的书面方案。华润代表提出此动议还需报华润集团高层领导决策并履行相关决策程序。地铁集团提出：请华润支持协助现有方案在万科董事会、股东大会通过，同时继续保持万科核心团队的稳定，待本次交易顺利完成后再签署股份转让协议。

　　6月16日，深圳国资委深圳地铁集团及万科向深圳市主要领导汇报重组情况。市领导表示，万科作为深圳知名企业，深圳市支持万科的重大资产重组，深圳国资委协调深圳地铁集团入股万科后，在依法依规的前提下，支持华润成为万科第一大股东。深圳市政府随后便向国务院国资委书面和电话报告了上述情况。此后，华润主要负责人不再接听深圳市领导和北京相关部门的电话，突然决定投反对票。

　　6月17日中午，华润向万科提出建议于当天下午的万科董事会探讨新的方案。如果当天下午的董事会还是审议原方案，由于原方案没有均衡体现各方股东的利益，华润派出董事将会反对该原方案。华润新方案的要点为：1、万科以现金支付方式购买深圳地铁集团本次纳入重组方案的两块土地资产；2、在第一步交易完成后，可考虑在适当时机向深圳地铁集团及华润方非公开定向增发，各10%，现金认缴。华润将方案抄送国务院国资委和深圳市。

　　为阻扰深圳地铁进入，华润在董事会前专门做独立董事的工作，施加压力。

　　6月17日下午，万科董事会讨论通过深地铁重组预案。华润派驻万科的三名董事集体投反对票，但华润方推荐的独立董事张利平出了状况。

　　据独董华生回顾，张利平电话参与会议，上来的原话是：第一个声明是我新的工作在黑石，目前对两大股东都有交易，特别是目前有一个数额较大的和万科在进行，所以我已征求我律师的意见，我有利益冲突，所以我弃权。

　　万科的高管何等精明职业，知道回避利益冲突与投弃权票这可有天壤之别，可决定重组预案的命运，说的含糊不清怎行！

　　张利平话音刚落，董秘朱旭马上追问：那您这样的话，属于利益关联，您就属于回避表决，是这样吗？

　　张利平答：没有错。

　　朱旭又确认：回避表决？对吗？

　　张利平回答：对。

　　朱旭再跟进：那我要提醒您的是关于独立董事，您做出回避表决的话，必须给我们书面回避理由，签字，然后我们会在公告里公告。

　　张利平最后答：就是我刚才讲的理由，因为利益冲突，所以我必须回避表决。我会提供书面意见，你们给我一个时间，我会提供。这就是外界看到的后来公告里张利平要求回避议案表决给董事会确认函的背景。

　　因为张利平先说的利益冲突与投弃权票是完全矛盾和会导致相反结果的两件事。万科的董秘素质到位、技高一筹，让他自己澄清了表述，表达了他本人不愿因自己原因否定重组预案的真实意愿。所以说，魔鬼往往就在细节之中。华润方面虽然家大业大，但从上到下参与此事的决策人执行人，预先功课没做到家，对出席会议的董事的交代中漏掉了微妙的关键之处，同时决策反馈又不灵敏，结果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2016年当年，朱旭拿到731万年薪，而2015年时任万科董秘的谭华杰薪酬为488万。

　　6月18日，华润集团发布公告质疑决议已或通过的合法性，对万科不顾华润的反对公告董事会通过的决议表示强烈不满。公开质疑投票结果，宝万之争正式演变为华万之争。

　　6月23日深夜，宝能发出声明，声称万科已是内部人控制的企业，宝能将在万科股东大会上否决重组预案。华润微信公众号随即回应，采用了与宝能方面几乎相同的用语。

　　6月24日，万科独董华生开始在《上海证券报》发表《我为什么不支持大股东意见》的系列文章，公开质疑华润、宝能属一致行动人、涉嫌违法违规。

　　6月26日上午，王石在朋友圈连发数言：“当你曾经依靠、信任的央企（华润）毫无遮掩地公开和你阻击的恶意收购者联手，彻底否定万科管理层时，遮羞布全撕去了”，“人生就是一个大舞台，出场了，就有谢幕的一天。但还不到时候，着啥子鸡（急）嘛”。直指华润与宝能结盟的核心事实。

　　6月26日晚间，宝能提议罢免王石，指责其2011-14年间，前往美国、英国留学，脱离工作岗位仍拿酬金5000多万。宝能提请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罢免目前公司所有董事。媒体报道其已准备好万科董事会提名人选预案，计划推举华润集团助理总经理吴向东为万科董事长，姚振华为监事长。

　　6月27日下午，万科2015年度股东大会。华润、宝能联手否决万科年度董事会、监事会报告。6月27日，深交所向宝能系及华润下发关注函和问询函，要求其自查涉嫌形成关联和一致行动人关系。双方复函均否认宝能系和华润为一致行动人。

　　6月28日，香港《南华早报》报道，对于华润在万科控制权争夺战的行为，国资委有很大的保留意见。《财新》透露，万科之争升级已引起高层关注，华润被要求不得与宝能一致行动。华润不得再就万科事件随意表态，任何行动要预先征得国务院国资委同意。

　　6月30日，在上层压力下，华润发表声明称对宝能全部罢免案有异议，表示“华润会从有利于公司发展的角度，考虑未来董事会、监事会的改组”。

　　这样，到7月1日董事会开会讨论宝能要求罢免董监事的议案时，华润方面的董事开始首次投票反对宝能，并从此淡出万科之争直至最后完全退出，按相关协调意见将股权转让给其此前一直高调反对的深圳地铁。华润的淡出被认为是万科之争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7月3日，万科董事会全票否决宝能提请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罢免目前公司所有董事的议案，华润方面的董事通过投票正式与宝能划清界限。华润通知万科准备部分改组董事会，让王石出局的提议因上面不同意在会上并未提出，从而避免了一场摊牌。

　　7月4日，万科复牌跌停，7月5日，继续跌停。7月6日，宝能系增持万科到25%。

　　8月4日，恒大入场买入万科股份。8月9日，恒大举牌万科5%。8月15日，恒大增持万科到6.82%。8月31月，恒大、中渝置地张松桥、新世界郑家纯家族等“大D会”持股万科8.35%。

　　10月2日，恒大公告计划借壳深深房，登陆A股。接近深圳市政府的消息称，市政府与恒大方面谈判，政府方面同意支持恒大地产借道深深房这一干净的壳，交换条件便是恒大将所持万科股份转让予深圳地铁。但恒大开始答应，后来似有反悔，与其盟友继续增持万科，合计持股超过10%。在围绕深深房的谈判过程中，恒大并未停止买入万科的动作。以各种借口拖延解决万科股权问题，拿华润、宝能等股东挡在前面。

　　11月10日，恒大增持万科到8.285%。11月18日，恒大增持万科到9.452%。11月23日，恒大第二次举牌万科到10%。11月18日，恒大增持万科到14.07%，觊觎万科控制权。

　　12月3日，证监会主席刘士余突然公开发声痛批“野蛮人”，指出用来路不正的钱，从门口的“野蛮人”变成行业的“强盗”，这是不可以的。挑战了国家法律法规的底线，也挑战了做人的底线，当你挑战刑法的时候，等待你的就是开启的牢狱大门。证监会主席用如此严厉的措辞，在整个证监会监管历史上也甚是罕见。

　　12月5日，保监会突然发布信息，停止前海人寿万能险新业务，同时叫停恒大人寿等6家险企的互联网保险业务。12月9日，宝能公告将不再增持格力电器，择机逐步退出。

　　12月13日，保监会副主席陈文辉向《人民日报》表示，近期拟出台相关措施，明确禁止保险机构和非保险一致行动人共同收购上市公司；对于重大股票投资行为，须向保监会备案，对于上市公司收购行为，须报保监会事前核准；同时将权益类资产占保险公司总资产比例由40%下调到30%，将单一股票投资占保险总资产比例从10%下调到5%。

　　12月17日，恒大向深圳市方面递交书面报告，称从大局出发，做出5点表态：不再增持万科；不做万科控股股东；可将所持股份转让予深圳地铁集团；也愿听从深圳市委、市政府安排，暂时持有万科股份；后续坚决听从市委、市政府统一部署，全力支持万科重组方案。

　　总结2016年此阶段：

　　进入2016年，华润方面表示现在拿不出资源改变局面，开始明确要万科管理层承认现实，接受宝能作为万科新的控股股东。由于华润客观上短期不可能在万科增加持股到50%以上，成为绝对控股股东，故而要实现华润说话算数的目的，就必须改变现行万科治理架构，赶走长期实际控制的公司管理层。

　　华润并在此前后将华润前海公司的控制权转让给宝能，并由宝能方面出任公司董事长、法人代表，华润方面转为交叉任职的副手。

　　但是，万科管理层运气极佳地找到了深圳地铁这个独占天时地利、背景强大的同盟者。

　　之前，华润与宝能曾谈判接盘万科股份事宜，但当时华润出价低于宝能成本，姚振华不愿“贱卖”。而在万科披露与深圳地铁重组意向后，姚振华颇为欣喜，认为此事可增加议价筹码，而华润方面则非常恼火，毕竟这一消息不利于华润压价。

　　万科独董华生听说有人已经放出话来，华润主导后，按央企管理，王石必须走人不说，郁亮等人可以留下，但受不了新的国企管理办法，也可以选择离开。华生透露，期间华润方面本已通知万科准备在讨论和否决宝能罢免案之后就提出自己的董事会改组实施方案，内容无非是让王石出局、替补两名独董（海闻已提出辞职多时，张利平独董任职到期不再续聘）等等。这样兵不血刃，让董事会控制权易手。

　　华润方面重组董事会的尝试，自己进退倒是自如，据华生所知吓坏了万科管理层。因为这被视为不动声色的定点清除，万科管理层被分化瓦解、逐步收拾只是时间问题。故而听说万科管理层连夜加班，赶写最后的悲情宣言，待次日对方正式提出重组董事会方案后公布。

　　独董华生对华润、宝能的一致行动人公开质疑文章成为事件一大转折点。

　　由于一致行动人质疑引起的舆论大哗和华润方面在万科事件中一再丢分的表现，不仅引起了各界责疑，也引起了上层领导的高度关注。华润被要求不得与宝能一致行动，不得再就万科事件随意表态，任何行动要预先征得国务院国资委同意。

　　6月27日国资委主任也按此精神进一步明确“只要有利于深圳的发展，有利于企业的发展，我们国资委就支持”，表达了支持深圳市和企业健康稳定发展的态度。在这个背景下，华润方面试图部分改组董事会、让王石先出局的意见也自然被上面否决。

　　期间，在上层干预及国资委表态央企不与地方争利后，解决华润和万科的问题过程仍十分曲折。华润并不愿退出万科，开价超过万科和深圳地铁的预期，数套方案未能谈拢，尤其在国资划转股权的定价上难以达成共识。但这是深圳市政府能够最先抓到手的一张牌。深圳市委市政府打算让万科代表深圳企业走上全球化，态度一直很明确。真是深圳市政府的“不离不弃”，多方斡旋，才推动万科股权之争一步步往解决的方向走。

　　最后在深圳市政府已被受命协调股东各方以促进万科企业健康稳定发展的时候，各方还被披露漫天要价。

　　华润身陷一致行动人质疑，引发高层关注。这是华润被迫退出，“华万之争”结束，从而成为万科争夺战一个关键转折点。华润宝能合计持股超过40%。如果被认定为一致行动关系，那么就触发30%红线的要约收购。收购价是宝能系最后一次增持价。

　　当然，查处万科两大股东的内幕交易与一致行动人，如果做实，相关构成一致行动人的企业、保险公司、乃至资管计划等机构，就必须履行要约收购义务，而这将涉及至少1300亿以上资金，可能带来一系列连带反应。同时，纠正保险资金被当作其实际控制人融资平台，并进而去恶意收购控制实业上市公司的违规行为，追究利用资管计划举牌控股上市公司，致使优先级资金提供方和管理人承担不能平仓乃至要约收购可能连带责任风险的违约行为，所有这些都有可能主动刺破泡沫，引起小范围的金融震动乃至风险。从这个意义上说，相关监管部门的谨慎态度是可以理解的。

　　其中还有重要的插曲是，11月16日，宝能彻底拿下南玻A控制权，包括创始人曾南在内的高管团队集体离职，11月30日，宝能增持格力至4.13%。引发深交所问询其真实意图，董明珠其后更是多次怒斥“野蛮人”敲门，用杠杆来发财，是对实体经济犯罪。如果资本成为中国制造业的破坏者的话，他们是罪人。

　　显然，资本投机大鳄这样横行无忌，搅得实体企业惶惶不安，且多靠保险资金激进经营、靠高风险高杠杆迅速做大规模，弯路超车，若不加整肃制止，势必劣币驱逐良币，形成不良示范。长此以往，大中型险企有样学样，金融机构也加杠杆刀口舔血，将与国家鼓励发展实体经济、金融去杠杆和在国内国际复杂环境下特别谨防金融风险的指导思想背道而驰。

　　正是在这个背景下，中央高层明确表态，不能放任资本大鳄兴风作浪、巧取豪夺、火中取栗。

　　2017年：尾声。

　　2017年1月12日，在持股万科17年后，华润将持有的万科全部股权，以22元/股价格协议转让给深地铁。1月13日，宝能表示欢迎深地铁，同时首次正式声明自己财务投资者身份。

　　1月25日，华润转让万科股权完成过户登记，深地铁持有15.31%股份，正式成为万科第二大股东。

　　3月16日，恒大将其持有14.07%万科股份表决权、提案权及参加股东大会的权力，不可撤销地委托给深圳地铁集团，由深圳地铁集团自行决定前述特定股东权利的行使。

　　在2016年7月万科A股复牌后杀入股权争夺战的恒大，退出并非本意。但深深房和万科不可兼得，急于借壳上市的恒大，不得不在和深圳市政府的博弈中退一步，放手万科。

　　6月9日，恒大和深圳地铁集团签署协议，以292亿转让所持全部万科股权，深圳地铁正式成为万科的第一大股东，持股29.38%。

　　万科之争最后按照高层的意见，由深圳市政府出面协调，确有明显的行政性外力介入，否则，华润既不会轻易退出，宝能、恒大更不会一时间服软罢休。这种解决方式确实打上了当前这个特定发展阶段和宏观环境下深深的中国特色烙印。

　　事件对王石的影响已经显现，对其它主要人物的影响还将陆续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