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李继远

　　随着多家债权人逐步揭开底牌，东北地区最大乳企辉山乳业（6863.HK）的债务面目，正逐步清晰。

　　一家与会债权人披露的信息称，3月28日下午2时，沈阳市迎宾馆北苑一楼召开辉山乳业债权人委员会组建暨第一次协调会议，会议提出两项主要内容：（一）各债权人提供相关材料核实辉山乳业债务情况；（二）请各债权人统一认识，一致行动：不抽贷不压贷不起诉，为引进战略投资者提供方便条件，帮助辉山乳业渡过难关，维护企业生产稳定、社会稳定、金融稳定。

　　在此之前，辽宁省、沈阳市两级政府金融办刚刚约见各家债权银行，同样重申了“不抽贷不压贷不起诉”的要求。

　　今年42岁的葛坤，致信辉山乳业董事长杨凯，称“工作压力对她的健康造成伤害”后，宣告“失联”，让辉山乳业的财务状态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这位与杨凯关系密切的执行董事，一直掌管着这家东北第一大乳企的财务以及与银行的资金往来。

　　那么，现在辉山乳业的负债状况到底如何？

　　按此前债权人透露的信息，截至2016年12月31日，辉山乳业资产负债率69%，总资产341亿元，总负债217亿元。但这其中，涉及多少银行借款，多少融资租赁、P2P渠道融资，以及股权质押类融资，目前尚不清晰。

　　辉山乳业早前在财报中披露的数据显示，截至2016年9月30日，辉山乳业短期借款余额高达110.875亿元，长期借款余额为49.536亿元。流动负债中，除了短期借款，辉山乳业还有32.68亿元的贸易应付款项及应付票据，5.74亿元的预收款项，以及9.31亿元的应计开支及其他应付款项。

　　澎湃新闻梳理发现，被裹挟近这场资金风暴中的，不止是银行，还有资管公司、P2P平台、融资租赁公司等。

　　23家银行“被套”

　　银行是辉山乳业的主要债权方。

　　据了解，辉山乳业的70多家主要债权人中，涵盖了23家银行金融机构。在3月23日召开的辉山乳业债权银行工作会议上，国开行、进出口银行、工商银行、农业银行、中国银行、交通银行、中信银行、华夏银行、广发银行、平安银行、浦发银行、民生银行、浙商银行、招商银行、渤海银行、邮储银行、大连银行、锦州银行、阜新银行、辽阳银行、辽宁省农信社、汇丰银行以及华融资产共计23家银行金融机构参会。

　　在这次会议上，辽宁省政府金融办要求各金融机构对辉山乳业这次欠息作为特例，不上征信不保全不诉讼。

　　目前，部分银行已经公布了针对辉山乳业的债权金额。

　　其中，对辉山乳业授信金额最大的是中国银行，金额为33.4亿元。第二大原本为工商银行，此前有说法称授信金额为21.1亿元，但后来规模有缩减。吉林九台农村商业银行向辉山乳业的附属公司提供两笔融资，融资余额共为13.5亿元，但不存在未能按时收取约定利息的情况。

　　值得一提的是，在辉山乳业债务委员会中，最大债权人中国银行担任主席，第二大债权人九台农村商业银行担任副主席。至今，中国银行仍未公开回应此事。

　　其他主要银行中，3月28日，交通银行董事长牛锡明在参加香港业绩发布会时表示，交通银行有少许的辉山乳业贷款敞口，但是占比不多。其并未透露具体金额。

　　不过，澎湃新闻记者在走访辉山乳业工厂时发现一封来自交通银行辽宁省分行的余额对账单，邮件日期显示为2016年9月24日。这封来自沈阳南塔支行的对账单显示，辽宁辉山乳业集团有限公司截至2016年8月31日对公贷款账户仍有5亿元的余额。

　　农业银行首席风险官李志成3月29日披露，农业银行辽宁分行、农银国际分别向辉山乳业借款1.1亿元人民币和1.5亿港元，并全部由股票质押。

　　而在3月27日，招商银行董事会秘书王良在年度业绩发布会上表示，对辉山乳业共两笔境内外贷款，敞口合计约4040万美元（约2.43亿人民币），分别于今年5月和明年到期。

　　此外，一位接近中信银行的人士向澎湃新闻表示，中信银行对辉山乳业的贷款金额在1亿元附近。

　　这还仅仅是针对辉山乳业的债权。

　　根据公开信息，平安银行已经确认，辉山乳业控股股东冠丰公司（由杨凯控制）在2015年6月通过股权质押方式获得平安银行授信，截至2017年3月24日，辉山乳业在平安银行的贷款余额为21.42亿港元，质押的股份总数为34.34亿股，占其总股本的近25%。

　　这显然并非辉山乳业银行欠款的全貌。

　　根据辉山乳业财报披露的数据，截至2016年9月，辉山乳业的银行授信余额140.2亿元，其中信用免担保15.5亿元，担保贷款103.5亿元，抵押贷款21.2亿元。

　　目前，辉山乳业已经用掉多少授信，外界尚不得而知。

　　交通银行辽宁省分行发出的对公贷款余额对账单。 本文图片均为澎湃新闻记者 李继远 图

　　资管计划、P2P、理财产品，一个都不能少

　　相比银行等金融大象的淡定，资管公司、P2P公司等对风控极度敏感的机构，在此时显得特别焦虑。

　　3月28日在香港申请查封辉山乳业及杨凯资产的内地资产管理公司歌斐资产，便为辉山乳业发过两款产品。歌斐资产隶属于诺亚财富旗下。

　　据基金业协会的资料显示，歌斐资产涉及辉山乳业债务危机的产品有两只，分别是歌斐创世优选一号投资基金和歌斐创世优选二号投资基金，均成立于2016年3月30日。

　　官方资料显示，这两只基金募集的资金，除可能持有少量现金、银行存款外，将接近全部或全部用于向辽宁辉山乳业集团（沈阳）有限公司（辉山集团）收购其对辉山乳业（中国）有限公司（辉山中国）持有的应收账款债权，并由辉山中国在约定的期限内向本基金支付清偿对价。

　　据公司年报资料显示，辽宁辉山乳业集团（沈阳）有限公司和辉山乳业（中国）有限公司是辉山乳业的间接全资附属公司。

　　记者从其他渠道获得的一份内部材料上显示，其中一个产品的规模为5亿元，以8.5折的代价受让辉山集团对辉山中国的基础债权，辉山中国到期付款，辉山乳业到期补足回购承诺，杨凯连带责任保证担保。但这一信息未获歌斐资产认可。

　　此外，公开资料还显示，2016年10月份，辉山乳业曾在大连金融资产交易所有限公司（下称“大金所”）发行过一次名为“辉山乳业定向融资计划”的产品。

　　媒体宣传时的公开信息显示，“辉山乳业定向融资计划”投资期限为2年，起点认购金额为5万、20万和50万，相应的预期收益率分别是6.8%、7%和7.2%，募资上限为3亿元，主要用途则是企业采购生产设备。“辉山乳业定向融资计划”的发行人，正是辽宁辉山乳业集团有限公司，产品的保证人则是辉山乳业，后者为前者母公司。

　　公开资料显示，大连金融资产交易所有限公司是东北地区第一家和目前唯一一家以“交易所”冠名的金融资产交易机构。

　　此外，一家名为网金社的互联网平台也曾成为辉山乳业的融资通道。2016年7月12日，网金社发行发行“尊享-穗鑫金辉1号理财计划”，产品说明显示，“尊享-穗鑫金辉1号理财计划”由广州金交所发行，募集金额5000万元，年化率为7.2%、期限183天，由辉山乳业提供本息连带责任担保，资金用途为向辉山中国发放银行委托贷款。不过，2017年1月17日，该产品已全部按照到期实现收益率完成兑付。

　　深圳P2P平台红岭创投广州分公司一行人仍在沈阳当地焦急奔走。3月24日，红岭创投披露，今年年初，辉山中国在该平台借款5000万元，放款时间为2月9日，该笔借款由辽宁辉山集团（锦州）有限公司、辽宁辉山乳业集团（沈阳）有限公司提供担保。

　　据红岭创投方面披露，辉山乳业原本是向红岭创投提起1亿元的贷款申请，申请期限为12个月，年利率为15%，本来在2016年9月27日已经获得通过，然而2017年1月18日红岭贷审委员会通过了辉山乳业的授信内容变更，最终贷款额改为5000万元，贷款年化利率改为13.5%。

　　这一调整也被辉山乳业接受。红岭创投发布的融资公告中显示，该笔贷款于2017年2月9日13：30发标，还款方式是“按天计息到期还款（按天计息、每月付息，可提前还款）”。

　　两家融资租赁公司踩雷

　　值得一提的是，辉山乳业还曾通过多家附属公司进行多次融资租赁业务。这种业务，常见于拥有较多固定资产的企业融资。

　　公告显示，2016年12月8日，辉山乳业旗下两家附属公司与中建投租赁（天津）有限责任公司签订融资租赁协议，协议显示，两家公司将在此后6个月内，向中建投租赁（天津）有限责任公司出售其若干物业、厂房及设备等，以5%的年化利率，取得3亿元融资。

　　“现在时间比较敏感，具体细节我们暂时不方便向您透露。”3月29日，中建投租赁股份有限公司一名品牌负责人拒绝透露任何信息。

　　在此之前，辉山乳业宣布，辽宁辉山集团作为出售人及承租人，与盈华租赁作为购买人及出租人签订融资租赁协议。根据协议，辽宁辉山集团将以7.5亿人民币（约8.42亿港元）现金为对价，向盈华租赁出售租赁资产。

　　由2017年开始，辽宁辉山集团须於每年5月及11月分10期每半年等额向盈华租赁偿付每期租赁本金7500万元人民币（约8420万港元）。

　　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辽宁辉山集团就需要向盈华租赁支付7500万元。

　　幸运儿们：建行3年前授信4亿元后全额收回

　　也有躲过一劫的幸运儿。

　　比如建设银行。它是五大国有银行中，惟一一家目前未持有辉山乳业债权的。在3月30日举行的2016年业绩说明会上，建设银行董事长王洪章表示，建行大概在2013年至2014年期间曾向辉山授信4亿元人民币，但到期后已全额收回，再无业务往来，辉山乳业出现情况令人心痛，该行会汲取教训防止类似情况发生。

　　比如键桥通讯（002316）。2015年10月份，该曾有意定增36.5亿元，其中9.9亿元拿来收购盈华租赁74.64%的股权。受制于不支持类金融业务并购上市的政策，键桥通讯这次非公开发行也最终被迫终止，不过，键桥通讯反而因此因祸得福，躲过一劫。

　　而徐州恒鑫金融租赁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恒鑫租赁”）则更为侥幸。

　　3月17日，辉山乳业全资附属公司辽宁辉山乳业集团、恒丰牧业有限公司以及辉山乳业（中国）有限公司与恒鑫租赁签订融资租赁合同。公告显示，辉山乳业两家附属公司将向恒鑫租赁出售若干物业、厂房以及设备，并回租，总现金代价是2.5亿元，租期36个月，年息6%。

　　但在放款之前，辉山乳业的资金链危机爆发，恒鑫租赁最终放弃了放款。

　　“我司通过前台租前尽职调查及中台平行风险核查，得知该公司资本市场波动明显，舆情信息复杂，及时终止了生产线融资租赁业务。”3月24日，恒鑫租赁在官网发布声明称。

　　此外，广东粤信融资租赁有限公司也险些“踩雷”。早在2016年4月底，辽宁辉山集团作为出售人及承租人，与广东粤信融资租赁有限公司签订了融资租赁协议。

　　根据这份协议，辽宁辉山集团将获得10亿元融资，年化利率不高于每年6.2%，并在此后分18期还款。其中，在2017年1月30日偿还1亿元本金，此后则每三个月的30日偿还5000万元，最后一期则是偿还1亿元。

　　不过，这次的融资租赁最终在2016年11月26日告吹，双方并未提及具体原因。

　　该住址外悬挂着沈阳建盛监理咨询有限公司的门牌。

　　压力太大失联的葛坤

　　从辉山乳业的融资链条可以看出，该公司的融资渠道、方式极为庞杂。这也让外界感慨辉山乳业执行董事葛坤的长袖善舞。

　　辉山乳业在3月28日的公告中提及，葛坤主要负责辉山乳业的销售及品牌建立，人力资源及管治事务。鉴于她自公司2013年于联交所上市之前曾为杨凯团队的一份子，其还负责监督管理集团财务和现金业务（ 包括支出 ）以及维持同管理集团与其主要银行的关系。

　　不过，上述公告称，在2016年12月的浑水报告发布之后，葛坤于上述工作的压力变大。自2017年3月21日（星期二）杨凯收到一封葛坤的信件，其中指出其最近的工作压力对她的健康造成伤害，她会休假且希望现阶段别联系她之日起，董事会便一直无法联系葛坤。

　　3月28日，澎湃新闻记者来到沈阳市于洪区一处居所——葛坤在辉山乳业招股说明书中披露的住址。发现该住址外悬挂着沈阳建盛监理咨询有限公司的门牌。

　　不过，门外却悬挂着沈阳建盛监理咨询有限公司的标牌，记者多次敲门也无人应答，门上的马年对联（2014年）也显示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公开资料显示，沈阳建盛监理咨询有限公司成立于2001年5月23日，法人代表为赵伟威。该公司的工商登记注册资料中并不存在杨凯、葛坤的任何信息。

　　最新的消息是，辉山乳业财务总监陈丽娜已顶替葛坤的位置，负责公司资金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