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收到《经济学人》致订户电邮，证实培生集团（Pearson）出售经济学人集团50%股权。不足一个月，培生先后以高价把《金融时报》和《经济学人》两家“百年宝号”脱手，到底是明智之举抑或打错算盘？

　　细看交易内容，经济学人集团股东之一、意大利阿涅利（Agnelli）家族旗下投资机构Exor，同意以2.275亿英镑收购经济学人集团27.8%股权；同时以5950万英镑购入培生所持的B类股份。经济学人集团将以1.82亿英镑回购培生手上剩余的普通股，整宗交易作价4.69亿英镑（折合约57亿港元）。

　　股东背景豪华

　　交易完成后，培生在经济学人集团所持的五成股权将悉数转售以阿涅利家族为首的其他股东。出于好奇，老毕看了一眼经济学人集团的股东背景，阿涅利家族乃快意/法拉利车厂和意甲劲旅尤文图斯背后的大金主，在意大利以至欧洲工商界享负盛名。然而， 该集团其他股东同样粒粒皆星，继有食品巨擘吉百利（Cadbury）家族，亦包括在欧洲金融业呼风唤雨数世纪的罗斯柴尔德（Rothschild）家族和其对手施罗德（Schroder）一脉。

　　《经济学人》对世界政经大事的观点是否真的那么独到，见仁见智；在博客世界能人辈出、众家意见百花齐放的今天，《经济学人》在评论领域对手日多，竞争远较选择有限的年代激烈。然而，名声、地位的建立绝非一朝一夕，“百年老店”优势正在于此。

　　卖“老店”一箭三雕

　　你可以质疑《经济学人》阅读价值今非昔比，却改变不了《经济学人》在许多慕名者心目中意见领袖的地位。以老毕为例，昔日每期追看的栏目如Buttonwood、Free Exchange，如今读来惊喜少失望多，但看了二十多年的杂志，对它总是带着期望， 心想十篇中只要有一篇不容错过，也就每期都看。我相信许多《经济学人》读者俱有同感，只因有期待所以不离不弃，这份杂志才得以屹立不倒光环常在。

　　按照培生出售五成股权的作价，整个经济学人集团价值为9.38亿英镑（4.69亿×2 = 9.38亿），较培生早前向日本经济新闻社出售《金融时报》的8.44亿英镑尤有过之。纸媒世界四面楚歌，两“老店”能卖得这个价钱，足证优质报纸杂志依然有价有市。然而，在趁高套现的沽家与迎难而上的买家之间，谁的算盘打得更精？

　　培生上月落实出售《金融时报》，却不把《经济学人》一并卖掉，老毕起初以为，后者长年累月在知识分子心目中建立起的形象，与培生的教育出版业务或能生相辅相成之效，培生因而拒绝割爱；事实证明，老毕大错特错。培生所以保留《经济学人》，只因有买家愿以更高的价钱购之。对阿涅利、罗斯柴尔德一类声势显赫的家族而言，莫说《经济学人》本就有钱赚，即使无利可图，只要不是巨亏，趁培生放盘增持这家历史悠久影响力无出其右的周刊，跟拥有法拉利、尤文图斯等trophy assets（炫耀性资产），性质并无多大差别。

　　站在培生的立场，把《金融时报》、《经济学人》相继出售， 可收一箭三雕之效：一、集中资源发展教育出版，业务大为精简；二、摆脱股权不清架构复杂（如《经济学人》）带来的困扰；三、不必再为数码商业模式是否可行担惊受怕，省下来的现金可作回馈股东之用，增加派息回购股份悉随尊便。

　　沿此路进，培生下一步很可能按《经济学人》的本子办事，把在书籍出版商Penguin Random House所持的47%股权售予德国伙伴Bertelsmann，又或效法美国书籍零售商Barnes & Noble，消费环节与针对教育机构的业务各自为政独立上市。

　　在商言商，一箭三雕当然高明，但传统报业近十年经历免费网媒、免费报纸连番冲击，早就遍体鳞伤，无法适应的已遭淘汰，仍未倒下者有的苟延残喘，活多一天得一天，但少数强者愈战愈勇，在互联网颠覆纸媒的大潮中发现商机，刚脱离“母体”的《金融时报》，便是当中的佼佼者。《金融时报》电子版订户增长抛离报纸，假以时日（估计不出数年），该报的印刷机也许可以报废。《金融时报》易主专攻数码媒体的日经新闻社，这一天只会更快到来。

　　培生在《金融时报》开拓电子领域进入收成期的一刻放手，集中发展眼下毛利仍高竞争仍少的教育出版业务，焉知报纸行业早已经历的数码冲击，日后不会把教育出版业颠覆得落花流水？

　　大家有没有质疑过，年轻一辈在键盘上运指如飞，要他们一笔一画于纸上书写，反而不惯？网上资讯多如牛毛，教与学皆迈进新天地，但学生（正确说是家长）仍要为年年加价的教科书慷慨解囊。报业、音乐以至有线电视无不饱经互联网洗礼，何以教育出版却能“独善其身”？培生会否打错算盘，在纸媒透过数码化谷底重生、教育出版业大难临头之际押错注？

　　（本文：香港信报财经新闻）(编辑 张涵)

　　作者：毕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