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经济新闻记者 蒋佩芳 王敏杰 徐超发自上海

　　平均3秒就能生产一只票夹；平均48秒就可以制成一组牛皮革沙发套……百度百科上，对浙江省海宁有着这样的介绍。这座位于钱塘江畔的小城，因生产皮具而闻名，被称为“中国皮都”。

　　但是，《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发现，在百度上输入“海宁”、“A货”字样，与A货相关的帖子不少。这些帖子显示，上市公司海宁皮城（002344,SZ）旗下的海宁皮革城出售多个品牌的A货包。

　　记者实地调查证实了网上的描述。在海宁皮革城，Gucci、LV、Hermes等品牌A货几乎都能找到，A货与正品的价格相差十几倍甚至数十倍。随着在当地调查的深入，记者还发现，海宁皮革城内出售的A货包，部分就来源于当地的皮革出口加工区。

　　商家暗格里的秘密/

　　“(元宵)节后的海宁（皮革城）很冷清，基本没什么客人，这时是在皮革城淘皮具的好时机，如果遇上会杀价的主，那就更划算了。”在去往海宁皮革城的路上，出租车师傅向记者描述了皮革城目前的生意状况。他说，春节前皮革城皮具生意很火爆，四面八方的顾客蜂拥而至，那个时候别说想杀价，就是询问皮具价格，也要看店主是否忙得过来。

　　当《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午后到达海宁皮革城时，正如出租车师傅所描述的那样，现场十分冷清。印有Prada、Gucci、爱马仕和芬迪等国际知名品牌皮具的巨大广告图片，张贴在海宁皮革城的一处出口处，显得十分醒目。

　　皮具箱包店位于A座（海宁皮革城一期）一层。经过几天的暗访，《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发现，大到20多平方米，小到不足15平方米，只要不经营自有品牌皮具的店铺大都有A货出售。大的店铺基本在货架后藏有暗格，里面工整堆放着各个品牌不同款式的A货；而小一些面积的店铺里，店主的做法是将销量好的A货放在大号的拉杆箱内，方便随时取出。

　　没有顾客时，箱包店店主大部分都在店门口搜寻顾客，一旦消费者进店，店里所有人马上极力推荐。倘若消费者对店中的普通皮具没有兴趣，此时店主便会小声提醒是否需要其他皮具。对于直接表明要买A货的消费者，只要报出品牌，很少会有店主表示没有。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海宁皮革城商家的A货品牌包括LV、Prada、Gucci、Hermes、Dior、Fendi等，而且不乏火爆新款和经典旧款。

　　以Prada为例，电影《碟中谍4》热映后，影片中Prada的一款十字纹牛皮手提包随之流行起来。记者在皮革城随机挑选了几家店铺寻找该款A货。店主们在确信记者购买意愿时，小心地从自家“暗格”中拿出货品供挑选，颜色以黑色居多。

　　在暗访中，只要记者对A货的五金件及做工稍显犹豫，各家店主均以“1:1”或“绝对真皮”等作保证。

　　在价格上，A货与正品相差极大。在海宁皮革城一家面积不到15平方米的小店内，店主声称有几款Gucci的经典款皮包。记者发现，其中一款型号为96896F6BMG8526的GucciBrickLaneGG图案帆布肩背包，在一代购网的价格为9249元，网站显示该款手包的市场价为11380元，而记者仅以700元的价格买下了这款手包。

　　另一家箱包店，声称自己有A货生产工厂的门店销售人员从暗格中拿出了新到的一款LV的A货包，“这是新款，价钱不便宜。”事后记者查阅得知，上述A货仿制了LV型号为M40768的LockitBouclette手袋，LV官网上标价为33000元，而记者的最终成交价为1700元。

　　在调查过程中，类似这样的情况不少。比如型号为H052000CA的爱马仕橙色H字头皮带，正品价格为6750元，A货成交价仅为700元。

　　一家在海宁皮革城自营皮具箱包行的经理表示，兜售A货容易起步，但生意难做，因此他才转做自有品牌。“但在这样的商场环境中，经营自有品牌皮具起步特别艰难，我是经过四、五年的打拼，才在做工、品牌等方面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在市场中站住脚。”

　　“发票”上的奥秘/

　　或许是为了避免将来消费者上门退换货及之后可能产生的各种麻烦，在《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购买A货的几家店铺，只要提出开具发票的要求，店家无一例外向记者解释，“只是小本生意，购买的A货只能开具收据。”

　　而且，所有店铺开具的收据上除了写“真皮女包”外，并没有收款人，更不会具上自己的店名，仅附上一张店铺的名片以表明是在自己店铺购买的凭证。

　　此外，对于已售出的A货，店主还神秘地将A货套上深色购物袋才会交给顾客。一名店内工作人员向记者解释，“直接拎出去过于张扬，所以一定要低调，避免让其他店家看到，遭来麻烦。”

　　对于店家出售A货后不开具详细的收据，资深法律人士赵占领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商家销售商品时应该开具正规发票，而不是收据，否则就涉嫌偷税漏税。对于消费者而言，只有收据也不是不可以维权，但收据上既没有写明所购买商品的名称，也没有加盖公章，维权时就难以证明是从该商家处购买。

　　针对海宁皮革城内出售A货Gucci包，Gucci古驰（中国）贸易有限公司公关部相关负责人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平时公司并不会刻意查找A货，如果发现了A货，一般会交由法务部全权处理，但相关信息目前暂时无法得知。

　　对于海宁皮革城里有爱马仕A货销售的问题，截至记者发稿，爱马仕（中国）公关部尚未向《每日经济新闻》做出任何回应。

　　当地工厂成A货源头/

　　在海宁，海宁皮革城只是A货较为集中的销售地，此外还有更为隐秘的通道也在销售A货。它们有零售，也有批发，是向海宁皮革城部分皮具箱包店铺供给A货的源头之一。之所以称之为隐秘的通道，是因为这些地方一般人很难找到的，如果不是出租车司机自告奋勇地拉客，记者也难以摸上门。

　　“你们说的那种A货，厂里也有卖的，许多牌子都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在海宁找寻A货源头时，一位的哥自告奋勇要带记者前往。但当记者问他具体位置在哪里时，他也不清楚。在打过一通电话、绕了多个地方之后，的哥最终载着记者来到了皮革出口加工区。

　　海宁皮革城官方网站信息显示，该出口加工区是海宁皮革城股份公司（原名浙江皮革服装城投资资开发有限公司）投资兴建的皮革产品产业园区，一期和二期合计占地面积386亩，入驻皮革服装、皮草和箱包皮具等生产企业72家。

　　的哥带着记者前往的是位于皮革出口加工区的皮都路18号。饶了一圈后，记者终于进入了一家皮业有限公司。记者在现场看到，一个十多平方米的办公室布置成了A货展示区，办公桌、沙发上均摆满了A货，但包款相较于海宁皮革城少了很多。

　　由于记者到时正是饭点，办公室内仅有一位自称是徐经理的人接待了记者。他一脸戒备地进行了各种盘问。在交谈中，徐姓经理称，该公司通常以熟客为主，平时并不接待生客。

　　由于记者表示对这间办公室的A货看不上眼，徐经理才表示，这里摆的A货只不过是些小件，“好东西在后面”。

　　当记者走进另一间办公室时，发现这里“别有洞天”。这里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仓库，货架上堆放了LV、Prada、Gucci等包款，货架下面则堆放着装有未开封A货的大号纸箱。

　　“说句实话，仿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徐经理指着Prada的一款拎包告诉记者，皮具弯角处的拉链细节处理特别有难度，最初他们厂里的师傅在仿制时难以成功，以致于先前做出的次品只能直接扔掉，直至做到与原品差不多才能去批量生产。

　　“你们放心，我这里出售的包包全部都是真皮，皮革城里大部分店铺都是人造革的，仅有两家店铺才是我们的货。”据徐经理透露，公司做A货利润有三到四成。

　　徐经理还坦言，受去年经济大环境影响，今年采购量明显减少，“要不是生意太差的话，根本不会接待你们”。

　　在记者离开上述地方后，一路紧随的司机还多次询问记者，是否还有兴趣到别的厂子看看，言语中透露，在海宁这样的地方并不少。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同时也发现这样的现象：但凡在海宁打车，只要说去海宁国际皮革城，的哥们总会询问是否想去厂子里购买价钱便宜、质量又好的A货，他们可以负责带路并全程陪同。

　　作者：蒋佩芳 王敏杰 徐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