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7月份坐在罗纳德里根大厦(Ronald Reagan Building)的讲台上时，劳埃德-布兰克费恩(Lloyd C. Blankfein) 说道，高盛集团(GS)已经不再用自己的钱来代表该集团做出押注。

　　“我们已经关闭了那种活动。”这位首席执行官对华盛顿经济俱乐部(Economic Club)组织的午餐会议的400多名与会者说道，用手划过空气做了个动作。这家银行已经不再拥有自营交易员来“进行他们所希望的冒险活动”，也不再与客户进行互动，他说道。

　　所谓“自营交易”(proprietary trading)，又称“职业式证券交易”，是指公司招聘职业证券交易员，交易员用公司的资金来买卖证券，而公司提供给交易员具有高效的，专用的光缆线和服务器，再配以完美的电脑和软件，使其能够通过几个电子交易网络，即时进入证券市场。

　　对供职于高盛集团旗下一个名为Multi-Strategy Investing(多策略投资，MSI)的秘密集团的员工来说，这种说法可能会让他们感到惊奇。据供职于MSI集团的20多名员工接受采访(其中一些就是在去年接受采访时的)时称，该集团利用高盛集团的大约10亿美元自有资金对多家公司的股票和债券进行了投资，其中包括一家抵押贷款服务公司和一家水泥生产商等。这个部门的负责人是普林斯顿大学的两名同班同学，据接受采访者称，该部门并没有客户。

　　这个团队的存在表明，高盛集团已经绕过了限制银行作出自营交易押注的监管规定。前美联储主席保罗-沃克尔(Paul A. Volcker)在2009年单挑出高盛集团为例，称其如果把重点放在交易活动上，那么就不应获得纳税人的支持。根据2010年多德-弗兰克金融改革法案中所谓的“沃克尔规则”，银行被禁止采取过度冒险的交易活动，不得利用公司资金进行短期投资。

　　但是，这项法律并不禁止长期押注，这就为其他的冒险投资活动留下了空间，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Stern School of Business)的经济学教授马修-理查德森(Matthew Richardson)说道。他指出，维持几个月时间的押注可能会走上岔路，而且超出联邦支持银行的范畴。“从系统性风险的角度来看，长期押注确实会出现问题。”理查德森说道，他是纽约大学所罗门金融机构研究中心(Salomon Center for the Study of Financial Institutions)的负责人。

　　沃克尔规则

　　高盛集团发言人迈克尔-杜瓦利(Michael DuVally)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表示，MSI部门从事长期投资和借贷业务。为执行“沃克尔规则”而在2011年提出的一项提案以60天为截点来对短期交易进行分类。

　　“我们已经对这项业务历史上所使用的策略作出了改变，使其与我们对‘沃克尔规则’的当前理解相符合。”杜瓦利说道，他拒绝让MSI部门高管接受采访。“如果最终规则要求作出更多的改变，那么我们也会去做。”

　　这个团队的办公地点是高盛集团的曼哈顿总部，团队成员大约有十几个人，其负责人是丹尼尔-奥奈利亚(Daniel Oneglia)和吉奥夫-阿达姆森(Geoff Adamson)。奥奈利亚曾是普林斯顿大学“吃饭俱乐部”(一种早期的学生俱乐部的统称，现在仍很流行)Tiger Inn(老虎客栈)的财务主管，阿达姆森则曾是男子重量级大学运动代表队的艇长。《波士顿环球》(Boston Globe)的一张照片显示，在赢得一场胜利以后，他的队友曾把他高高抛起，扔到马萨诸塞州的一个湖里以示庆祝。

　　对冲基金

　　这两人在高盛集团中的团队通过卖空的方式对公司作出押注；据多名前成员透露，虽然投资活动从理论上来说会维持几个月时间，但有些时候会提早结束。“MSI部门在很大程度上与一家对冲基金相似。”30岁的阿什坎-马什(Ashkan Marsh)说道，他曾在这个部门中供职，随后在2008年离开了高盛集团。

　　所谓“卖空”(Short Selling)，又叫做空/空头，是高抛低补，即股票投资者当某种股票价格看跌时从经纪人手中借入该股票抛出，在发生实际交割前将卖出股票如数补进，交割时只结清差价的投机行为。若日后该股票价格果然下落时，再从更低的价格买进股票归还经纪人，从而赚取中间差价。

　　高盛集团是按资产计算的美国第五大银行，该集团并未透露MSI部门所持有的投资或其业绩表现，也没有透露其上级机构Special Situations Group(特殊状况集团，SSG)的情况。SSG部门利用高盛集团的资金来从陷入困境的中间市场公司那里获利，这个部门已经成为高盛集团重要的利润来源，有些时候还是最大的利润来源，该集团前高管在2011年接受彭博社采访时说道。在那一年中，这个部门持有的投资包括纽约州披萨连锁运营商Sbarro的债券等。

　　自己的文化

　　“SSG拥有自己的文化，这是所有人都会弓起手肘的事情之一，但却是以良好的方式。”29岁的瑞安-弗兰克尔(Ryan Frankel)说道，他在2008年以前一直都在这个部门中供职，现在则是纽约翻译公司VerbalizeIt的首席执行官。“我对自己曾在那个部门中工作感到非常荣幸、激动和幸运。”

　　马什现在是哈佛大学商学院的一名学生，他回忆道自己曾与同事一起到德克萨斯州出差，玩彩弹球游戏，进行投资组合分析，享受新宰杀的猪肉。这个团队向一个农场支付了“很大一笔钱”，那个农场“那天宰杀了一头猪，给我们烤肉吃”，他说道。“我们一起划船，一起打高尔夫。我真的觉得，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34岁的达明-派切特(Tamin Pechet)曾供职于SSG部门的前身，随后在2005年从高盛集团离职，并一直与其前同事保持联系。他说道，MSI现在仍拥有类似的策略和员工。

　　“尽管所有这些事情看起来都像是意味着这样的一个集团可能无法延续下去的外生因素，但实际上却很有延续性。”派切特说道，他现在是旧金山商业水管理公司Banyan Water的首席执行官。他回忆道，在“非常商业化的”同事中，他们对“如何赚钱有着很强烈的爱好和很深的理解”。

　　风险偏好

　　MSI部门寻找的是“具有内驱力、上进心和在做过的每件事情上都表现优越的”成员，詹姆斯-布罗尔(James Brower)在宾夕法尼亚大学一个有关银行业和人文科学的小组讨论中说道，这次研讨会是由高盛集团在2006年赞助的。布罗尔在2010年以前一直都供职于MSI部门。

　　这个团队的交易员“应该熟悉市场，喜欢快步走路，不喜欢长期项目，拥有风险偏好。”布罗尔说道。他们会关注许多资产类别，他说道，以“对冲基金的风格”进行投资。

　　所谓“风险偏好”(Risk Appetite)，是指为了实现目标，企业或个体投资者在承担风险的种类、大小等方面的基本态度。风险就是一种不确定性，投资实体面对这种不确定性所表现出的态度、倾向便是其风险偏好的具体体现。

　　布罗尔现在是纽约对冲基金Serengeti Asset Managemen的分析师，这个对冲基金是由乔迪-拉纳萨(Jody LaNasa)创立的，他曾在2002年到2006年之间负责运营MSI部门。拉纳萨以非洲的一个地区来作为这个基金的名称，原因是他很喜欢豹子，因为那是一种“自己猎食的高贵动物”，他在2012年接受《哈佛法学院通讯》(Harvard Law School Bulletin)采访时说道。他表示，当他负责领导MSI部门时，这个部门管理着40多亿美元的资金。

　　财政部勋章

　　其他前成员也把这个团队称作一个对冲基金。大卫-贝德纳(G. David Bednar)现在是对冲基金Ladder Capital Finance LLC的董事总经理，据他在职业社交网站LinkedIn上的个人资料显示，他在2006年以前一直都供职于SSG部门的“自营多策略对冲基金”。Cevdet Samikoglu则曾供职于MSI部门的前身Special Situations Investing，这是一个“自营内部对冲基金”，随后在2003年离职，加入资产管理公司Greywolf Capital Management LP。

　　另一名MSI部门的资深雇员大卫-米勒(David N. Miller)曾经担任“不良资产救助计划”(TARP)的首席投资官，美国政府在2008年的金融危机期间通过这项计划对美国各大银行实施了援救。当米勒离职时，他被美国财政部长蒂莫西-盖特纳(Timothy F. Geithner)授予了财政部勋章(Treasury Medal)，现在他担任一家不动产投资信托基金的首席执行官。

　　米勒、拉纳萨、贝德纳和布罗尔均拒绝就此置评，Samikoglu也尚未置评。

　　去年投资

　　据MSI部门的两名前团队成员透露，这个部门去年的投资包括佛罗里达州抵押贷款服务公司Ocwen Financial的股票等。

　　高盛集团在2011年以2.637亿美元的价格向Ocwen出售了一家名为Litton Loan Servicing LP的子公司。为了获得纽约州的批准，这两家公司称其将对房屋被错误止赎的借款人作出补偿，并采取改革措施来消除“机器人签字”的现象，也就是文件在未经核实的情况下被自动签署。

　　据高盛集团提交的文件显示，截至去年9月30日为止，该集团持有230万股的Ocwen股票，但这份文件并未披露该集团的哪个部门持有这些股份。文件显示，在上述交易宣布以后，高盛集团拥有300多万股的Ocwen股票。

　　据SSG部门的两位匿名前成员透露，MSI部门另一项自营交易投资的对象则是总部位于墨西哥蒙特雷市(Monterrey)的Cemex SAB公司，这是美洲地区规模最大的水泥制造商。

　　寻求优异回报

　　MSI部门不会每天建立头寸和退出头寸；一名前团队成员称，他希望自己能进行更多的交易。马什透露，这个团队会在几个月以后出售大多数资产。

　　36岁的珍妮特-卡吉德(Jeanette Cajide)在2007年到2008年曾供职于SSG部门，现在则在一家名为Dialexa LLC的达拉斯科技公司中就职。她说道，她欣羡MSI更快的交易速度。

　　在过去几十年时间里，高盛集团一直都在用自己的资金进行押注。据高盛集团前雇员丽萨-恩德里奇(Lisa Endlich)《高盛集团：成功的文化》(Goldman Sachs: The Culture of Success)一书称，在该集团于1981年收购了商品经纪商J. Aron以后，这个部门曾利用该集团的自有资金进行冒险，目的“不是为了服务客户，而只是为了获取优异的回报”。

　　48岁的哈维-施瓦茨(Harvey M. Schwartz)将在大卫-维尼亚(David Viniar)本月离职以后接替他出任高盛集团首席财务官，并加入该集团的董事会。施瓦茨在高盛集团的职业生涯就是从J. Aron开始的，布兰克费恩和集团总裁加里-科恩(Gary D. Cohn)也是如此。

　　此外，高盛集团还曾利用自有资金进行风险套利，这种投资活动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由罗伯特-鲁宾(Robert Rubin)领导下的一个团队进行的，他随后出任高盛集团联席董事长，再后来还担任了美国财政部长。这个团队后来发展成为高盛集团股票部门下属的Principal Strategies团队。此外，还有一个全球宏观交易组会在外汇和利率市场上进行投机。

　　风险套利是一种历史悠久的交易策略，自1940年起在投资银行的自营部门开始运行，给投行带来丰厚的收益，这种策略是指投资于涉及兼并或者收购中的双方公司。在换股并购中，风险套利者通常做多被收购公司的股票，同时做空收购公司的股票；在现金并购中，风险套利者寻求收购价格与目标公司价格之间的差异。

　　关闭自营交易部门

　　杜瓦利在上文提及的电子邮件中称，布兰克费恩有关高盛集团已经关闭自营交易业务的言论以及维尼亚一年前在一次迈阿密会议上发表的类似言论指的就是这两个团队。高盛集团曾在向监管机构提交的文件中称，Principal Strategies部门已经在2010年关闭，全球宏观交易组则已经在2011年关闭。

　　MSI部门目前仍旧开放，这个部门是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成立的，当时的名称是Special Situations Investing，随后在2003年被纳入SSG部门，当时前高盛集团合伙人麦高域(Mark McGoldrick)将各个自营交易部门合并组成了一项全球业务。他在四年以后从高盛集团离职，据《华尔街日报》报道是由于对7000万美元的奖金感到失望。

　　据彭博社编纂的数据显示，高盛集团自营交易部门当时所持有的股票数量如此庞大，以至于2011年亚洲股票的减记导致该集团来自于这一地区客户网络的营收被一扫而空。

　　客户为先

　　在2011年2月9日召开的瑞士信贷金融服务论坛(Credit Suisse Financial Services Forum)上，维尼亚在谈及高盛集团的自营交易业务时表示：“这项业务已经被关闭。无论这项业务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你们都已经看到了那些后果。”

　　9天以后，SSG部门在香港发布了一个岗位的招聘信息，寻找一名拥有股票、贷款和债券等相关技能的专业人士，这个岗位“主要的工作内容是对公司及其相关证券进行估值”。

　　卡吉德在2008年从SSG部门离职，他表示这是一个“非常秘密的”部门，因为该部门用高盛集团的自有资本进行押注。“你不会谈论自己正在做些什么。”她说道。“那是高盛集团的钱，不是吗？”

　　高盛集团网站上有个页面对SSG部门内部的业务进行了描述，其中包括特种贷款和替代能源等，但并未提及MSI部门。

　　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在2010年对高盛集团发起指控，称其在出售债务抵押债券时曾欺诈客户，随后该公司支付了5.5亿美元的费用与其达成和解。在此以后，高盛集团成立了一个委员会，对其业务活动进行审查。高盛集团重申了该集团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出台的原则，也就是以客户为先。

　　所谓“债务抵押债券”(CDO)，又称“抵押债务契约”，是一种信用衍生产品，通常以打包或者分“块”(Tranche)的形式出现，其核心是特殊目的载体(SPV)，这一载体可视为一个为债务抵押债券产品交易而设立的独立公司。特殊目的载体购入高收益债券、新兴市场公司债、国家债券、银行贷款或其他证券化产品，建立自己的资产池，经过结构化重组，将来自以上多个债务人的现金流转化成由一组分属不同的证券投资层级的新产品。

　　更多自营交易

　　为了遵守多德-弗兰克金融改革法案的规定，高盛集团、摩根士丹利(MS)和摩根大通(JPM)等银行都已经称其将关闭自营交易部门或缩减这些部门的规模。

　　“我们不应成为一家用股东资本来对自身利益进行押注的公司。”摩根士丹利首席执行官詹姆斯-戈尔曼(James Gorman)在2010年11月份召开的证券业和金融市场协会(Securities Industry and Financial Markets Association)会议上说道。“我们应该利用股东资本来为我们客户的利益服务。”

　　即使如此，也并非所有自营交易押注都已经被禁止。据三名熟知内情的消息人士透露，在多德-弗兰克金融改革法案成文时，前美联储主席沃克尔曾推动立法者禁止长期投资；当监管机构基于这项法案来起草相关规则时，他又再次作出了这种尝试。

　　“这项规则中有许多要素是其获批所必需的，但这些要素必须在很大程度上变得软化。”杜克大学的法律教授金柏莉-克洛伊可(Kimberly Krawiec)在谈及这项规则集中关注短期交易的问题时表示。“与普通大众甚至是某些专家所认为的那样，将有更多的自营交易。”

　　沃克尔防火墙

　　美联储主席本-伯南克(Ben S. Bernanke)称，监管机构原本计划在2012年底以前完成编订规则的工作，但现在则预计将在今年初完成。金融服务公司从2014年7月份开始需要遵守这些交易规则。

　　“多德-弗兰克金融改革法案中的沃克尔‘防火墙’在贷款银行和对冲基金之间建立起了一种明确的区别。”俄勒冈州民主党人、将自营交易禁令加入到这项法案中的两名参议员之一杰夫-默克利(Jeff Merkley)说道。“无论怎么看，‘伦敦鲸’的工作以及类似的机制都相当于是对冲基金，无论交易时间是几天还是几个月都好。监管机构完全有权禁止这些业务运营活动，而他们已经在两年时间里陷入停步不前的状态。”

　　即使是在摩根大通因“伦敦鲸”事件而蒙受了大约62亿美元的损失以前，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就已经称其对这家公司正在用自有资金进行多大的押注感到困惑。这家按资产计算最大的美国银行在2011年提交的一份文件中称，该行旗下股票部门已经不再拥有与自营交易有关的资产，随后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向该行发出信件称：“你们自营交易业务的范围还不明确。”

　　在布兰克费恩发表讲话的午餐会议上，凯雷投资集团(Carlyle Group)的联席首席执行官、从事私募股权投资的亿万富翁大卫-鲁宾斯坦(David Rubenstein)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即高盛集团大多数利润是否来自于自营交易活动，而并非客户网络。布莱克费恩称，高盛集团已经不再用自己的资金进行押注。

　　“我们的工作是‘做大馅饼’，让所有人都变得更加富有。”布莱克费恩说道。“不是为了尝试变得更加富有就唯利是图，而是财富能让整个世界变得更加强大和健康。”(金良/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