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昕韵
越来越多人已经意识到,与其把欧元看作经济工具,不如把它定义为一种政治产物更为恰当。此前华尔街各金融机构和媒体对于欧债危机的一轮疯狂炒作,在市场上引起的恐慌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在全球范围内一波波扩散。希腊极左翼政客的激进言论,西班牙国债的创纪录新高,欧盟以外的人们紧皱的双眉间难以抑制围观一场闹剧般的兴奋:看!这就是单一货币酿成的苦果!
希腊之后的下一个会是谁?苦难什么时候才有个尽头?为什么看起来没有最糟只有更糟?市场弥漫着悲观情绪,单一货币的丧钟隐约在欧洲上空回荡。欧洲的未来在哪里?欧元的命运又会怎样?在媒体与专家们无穷无尽的争论中,反而显得日渐迷茫。
而其实,把目光投向历史,这一连串问号的答案早已写就。
作为二次世界大战起源地的欧洲,历史上民族矛盾和利益引起的战争和冲突此起彼伏,二战带来的巨大伤痛迫使欧洲的政治家们开始认真思考如何获得持久的和平。然而东西方的分裂和冷战铁幕的降临,使和平的渴望并没有如约而至,战后的欧洲沦落为超级大国对抗的前沿。
但欧洲的政治家们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1951年,《建立欧洲煤钢共同体条约》的签订意味着一体化进程的正式起航,而法德和解与勃兰特的惊天一跪,让欧洲内部的民族仇恨不断消融。欧洲一体化进程在民族和解的护航下,以经济为动力不断向前推进:从关税同盟到统一市场,从人员的自由流动到统一货币,战后几十年持久努力的成果如鲜花般灿烂夺目,却也使人们放松了警惕。
货币的统一与财政的分裂并存,高福利与低效率的经济模式并存,再加上欧元区盲目扩张的后果,在这次欧债危机中暴露无遗。几十年的一体化进程,只是让欧洲在形式上走向了统一,却没能从实质上充分融合,绽开的鲜花没有结出累累硕果。
统一的财政和金融监管体系已经是迫在眉睫的首要任务,削减过高的福利、提升生产效率则是长期发展的基础。盲目扩张的后果只能是寻找恰当的时机把某些国家暂时踢出欧元区,并且只有主权的让渡才能真正解决危机的根源,但这一切改变都需要时间。
然而高企的失业与低迷的经济、内部的动荡与外部的压力、民众对于紧缩措施的抗议与政治家们彼此之间的争吵,构成了目前的主旋律。但凡经济形势繁荣财力充沛之时,一体化的步伐就顺利;经济形势恶化矛盾丛生之际,一体化的步伐就会受阻,这已经成为铁律。
正如欧洲之父让·莫内曾预言的:“欧洲将在危机中建设起来。”一体化的进程或许会有挫折甚至倒退,但绝不可能就此终止。
最见不得欧洲走向统一的美国,此时扮演了极其尴尬的角色。欧洲的动荡削弱了全球消费者的信心,在避险需求下一路走高的美元抑制了本国出口。急需赢得大选的奥巴马不断施压德国推动欧债问题的解决,以提振信心、刺激消费、增加就业。然而华尔街大鳄们利用舆论控制的优势持续炒作危机,原本两边押注的金融财团这次明显倒向了共和党,以表达对于民主党通过沃克尔法则加强金融监管的强烈不满。美国外交的压力和舆论的炒作把欧债问题暴露无遗的同时,却也起到了助推欧盟改正自身缺陷的作用。
凝聚着几代欧洲政治家梦想的一体化进程尽管前途艰险,但依旧只能继续前行,因为没有一个欧洲的政治家能负起终止进程的历史罪责。在欧洲央行行长与法德首脑都高喊出“捍卫欧元”的口号之际,也意味着一体化进程将迈出最为关键的一步,或许只有当躯壳的统一逐步演化成灵魂的融合,欧元才能真正得以浴火重生。
(作者系第一财经频道驻香港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