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王辰越｜北京报道

　　把门槛低、很好考的建造师证挂靠在单位，不用上班，年收入至少一两万，遇上年检还有千元出场费。但这种证件挂靠的行为是违法的。

　　这是一个神奇的资格证书：它的考试科目少、考试难度低，甚至不符合条件的人也能顺利通过，而只要找到挂靠单位，证书放在别人那儿，自己不用去上班，年收入都能达到一两万。就像是开着外挂（通过改变网络游戏软件的部分程序制作而成的作弊程序）的游戏玩家，堂而皇之成为“建造师”的他们大可以在家躺着挣钱。

　　“最开始的时候，是一次家庭聚会，一个亲戚说他工作闲暇时间考了一级建造师的资质，挂靠出去一年可以收入三四万外财。我当时就动心了。什么都不用干，一年就有三四万的外财，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差事，谁能不动心啊。”齐宾告诉《中国经济周刊》。

　　大学毕业后，齐宾一直在天津一家民营企业里做着一份弱电工程的工作。简而言之，就是布网线、线路检修的活。在天津，每月不到5000元的工资，说少不少，说多不多，上一天休一天的工作机制，倒也落得清闲。

　　听说了“建造师资格证”这种能躺着赚钱的法子，齐宾立马加入到这个靠“口口相传”而逐渐壮大的考试队伍中。

　　齐宾还不知道，证件挂靠是违法的。

　　什么专业都能混进去

　　为了备考，齐宾搜集了很多资料。“二级建造师，需要具备工程类或者工程经济类中专以上的学历，并且从事相关的工程施工或者管理工作两年经验。如果本科的专业不是工程类的，可以靠经验补齐，需要五年以上工作经验。”对于参加考试的资格，本科学生物制药的齐宾早已倒背如流。

　　不过，对于考生而言，所谓的门槛是不存在的。齐宾介绍道：“这个产业很成熟，即使你自己没有本事搞定，自然会有专业的考试服务一条龙公司帮你解决一切问题。如果你的本科不是工程类的，那他们就会给你搞一个工作证明，证明你有多少年的工作经验。如果你本科是工程类专业，但是没有工作经验，那就更好办了，只要花钱让他们给你开个证明就可以了。报名时候，会有人审核你的材料，但是很松，只要有就可以了。”

　　这第一道坎，齐宾非常轻松。“我有亲戚在北京的一家电气公司做监理，他们那就可以开出工作证明。其实，条件审核是最麻烦的坎儿。”

　　2008年，齐宾在山西报考二级建造师，但是没有考过；今年7月份，他将再次参考。然而几年后，政策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记者在各地人事考试中心网站上查找发现，原先很多地方关于“非工程类专业可以5年工作经验报考”的规定已经取消。“所幸往届考生不用再报名，只要再考一次就行了。”齐宾说。

　　然而，新规定并没有难倒“圈外人”。只要交钱给“考试服务机构”的人，他们就可以帮你搞定学历。一个工程类本科，一般一年就可以拿到学历。不需要上课，只需要参加考试就可以。考试不需要复习，他们会提前给你准备好答案。如果你不方便，他们甚至可以找人帮你代考。更有甚者，可以直接帮你弄到学历，价格在8000~10000元不等。

　　“保证你通过！”

　　交了报名表，买了书单上的书。齐宾本来想踏踏实实地准备考试，没想到一连串骚扰电话就打进来了。

　　“我资格审核通过的那天下午，电话就开始响个没完了。我知道，我的资料被泄露了。有推荐保过班的，也有一对一辅导的，每个都信誓旦旦。”刚报名那几天里，这类的骚扰电话和信息，齐宾一天能接到将近10个。

　　4月9日报名，到6月16日的考试，只有一个多月的复习时间。到了后期，齐宾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斗志。

　　“那天早晨，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天津一家教育机构的老师，可以搞到建造师考试的押题，准确率90%以上，拿去背就能保证考试通过。一级建造师12000元，二级建造师3000元。”几乎没看书的齐宾只好在这个人手里买了一份“答案”，“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记者通过齐宾提供的联系方式，和这位自称是天津某培训机构老师的人取得了联系。在和记者交谈的过程中，这位老师显得很谨慎，聊了两句，她就警觉地问起记者，你是哪个学员介绍来的？

　　她告诉记者：“现在临近考试前期，泄题比较严重，我们必须谨慎点儿。”记者随后问起押题的出处，该老师告诉记者：“我们做了7年的专业建筑培训，我们自有内部渠道，不方便告诉你。只能告诉你，我们一直在跟出题组的老师合作，出题的方向，包括难点、考点都会给你。虽然不是原题，但是单选、多选的考查点，重点知识都会在书上给你标出来，都是原题的话，没有一个正规考试机构能保证，但是肯定能保证你通过！”

　　齐宾告诉《中国经济周刊》，他们与考生联系的方式都是他们主动打电话，很少有考生主动找上他们，因此，对于记者这次暗访他们有警觉，所以说的话有所保留。

　　挂靠，一年能赚一两万

　　不过，证书到手并不意味着钱就到手了，躺着赚钱的关键步骤并不在证件本身，而在于“挂靠”。

　　所谓挂靠，就是名义上成为某家用人单位的持证从业人员，但持证者并不会去上班。而用人单位，只是为了借用你的证书去达到一定的资质，从而承接更大的工程。

　　在所有的证书里，建筑类的证书，是唯一一种用人单位求着来挂靠的证书，考了证，年年都可以有钱拿。

　　北京的一家证书挂靠机构网站上打出这样的口号：不怕你的证书挂靠不到好价格，就怕你没有我们需要的证书；不怕你的证书挂靠不到好的单位，就怕你没有看到我们的信息。

　　这家机构的主要目标就是各类建筑行业的证书。《中国经济周刊》联系到一位自称张小姐的负责人，她告诉记者：“现在北京的行情，二级建造师一年是1.2万~1.3万，一级建造师是2.3万~2.4万。我们这是比较高的报价了。”

　　齐宾的同事孙凯，去年考取了二级建造师的证书，拿到证书的第一时间，小孙就找到了一家中介机构，把自己的证件挂靠到了一家建筑公司，对方公司签约的同时，痛快地直接预付了一年的“报酬”：1.2万。该公司承诺，如果上级对资质进行年检的话，小孙的“出场费”一次1000元。

　　证件挂靠违法

　　“只要资质，人不去上班，这当然是违法的行为，但这也是行业内公开的秘密，我们是有苦衷的。”北京的一家建筑公司负责人向《中国经济周刊》“诉苦”，“对于建筑工程行业，公司里拿到建造师资质的员工越多，特别是一级建造师证书的持有人越多，这个公司在承揽工程还有资质评审的时候都会有更大的优势，简而言之就是，单位里有资质的人越多，能揽到的工程越大。如今，一个好的一级建造师，一年的工资可以达到100万左右，并且经验越久，越贵，这样的情况下还很难招上人，如果培养自己公司的人去考资质，时间成本投入很大，也无法避免很多人考过之后跳槽的风险。因此，为了省事和节省成本同时又能揽到好项目，很多建筑工程公司，只好采取了挂靠的方式。这是个普遍现象。”

　　北京市尚勤律师事务所律师郭一强告诉《中国经济周刊》，“首先，我们可以从法律上肯定，证件挂靠，是违法的。2007年3月1日起开始实施的《注册建造师管理规定》已经对注册建造师的执业纪律做出了明确规定，其中，‘允许他人以自己的名义从事执业’和‘涂改、倒卖、出租、出借或以其他形式非法转让资格证书、注册证书和执业印章’等行为均被规定为注册建造师的禁止行为。”

　　郭一强指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证书挂靠是存在风险的。《建造师执业资格制度暂行规定》中规定，注册建造师因过错发生工程建设重大质量安全事故或者建筑市场违法违规行为的，将由原注册管理机构注销注册资格。选择挂靠的人，虽然没有参与到工程中，却承担着负担连带责任的风险。这种飞来横祸导致家破人亡的例子，经常发生。”

　　(文中齐宾、孙凯均为化名)

　　建造师的责任

　　2002年12月5日，《建造师执业资格制度暂行规定》发布。该《规定》规定，建造师是指从事建设工程项目总承包和施工管理关键岗位的专业技术人员。

　　一级注册建造师可以担任特级、一级建筑业企业资质的建设工程项目施工的项目经理；二级注册建造师可以担任二级建筑业企业资质的建设工程项目施工的项目经理。

　　建造师曾经停考一年

　　一级建造师执业资格实行全国统一大纲、统一命题、统一组织的考试制度，原则上每年举行一次考试；二级建造师执业资格实行全国统一大纲，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命题并组织的考试制度。考试内容分为综合知识与能力和专业知识与能力两部分。

　　二级建造师报考条件：具备工程类或工程经济类中等专科以上学历并从事建设工程项目施工管理工作满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