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飙
近日,布鲁塞尔欧盟峰会以失败告终,未能就下一个七年期预算方案达成协议,由于英国首相卡梅隆事先已高调宣布将否决大幅扩大预算的提案,而法德等国也强硬坚持原有立场,这一结果并不出乎人们预料,舆论焦点也已转向英国会不会退出欧盟这个问题,特别是在最新民调显示赞成退出欧盟的英国人已超过半数,政客们正在悄悄改变论调以适应新形势,工商界也开始认真考虑退出可能带给他们的影响了。
尽管民众对欧盟的热情始终不高,但英国政界却很少会将退出欧盟列为可选项,对于自由派,普世主义和欧洲价值观让他们天然的亲欧洲,而对保守派,虽然价值观上对欧洲持怀疑态度,但他们的亲商业政策却不得不让他们考虑工商界的要求,而商界的主流意见是,留在欧盟对英国非常重要,英国工业联合会(CBI)总干事呼吁商界人士对此发出自己的声音,避免英国退盟。
但其实并没有充足的理由认为英国有必要留在欧盟,工商界最大的担忧——英国将因此而失去欧洲共同市场——是多余的,因为脱离欧盟的英国可以像挪威、瑞士、冰岛和列支敦士登一样,通过欧洲自由贸易协会(EFTA)而进入欧洲经济区(EEA),从而享受其商品、人员和要素流通自由,没有迹象表明EFTA成员在享受上述自由方面比欧盟成员国有何不利。
实际上,欧洲共同市场存在许多条边界,对应着不同的机会和责任,而其中非常重要的两条:欧元和申根协定,英国都不在其内,而退出欧盟这条边界,无损于进入共同市场的机会,却可以让英国免除许多欧盟加于成员国的法律责任和财政负担,毕竟,未加入欧元区的事实,也并未妨碍伦敦成为欧元区的金融中心。
过去几十年,欧盟在推动区域自由贸易和要素流动、引导东欧顺利完成过渡等方面,曾起了非常好的作用,但现在这些红利已经耗尽,并正在转向负面,近年来它在市场管制和福利政策方面表现得越来越严厉和凶恶,布鲁塞尔的官僚化和集权化倾向也在不断加深,这次债务危机更将强化其财政和政治上的集权。
同时,欧盟的预算开支也已变得十分庞大,按这次的长期方案,将从上一个七年期的年均1200亿欧元膨胀到1700亿,其中英国的份额将从170亿增至200亿,相当于每个中产纳税者近千欧元的负担,这已经不是一笔可以忽略的开销了;而且荒谬的是,欧盟开支中的90%以上属于政策性补贴和资助,而不是用于维持共同市场运转的制度性开支,与推动市场自由的宗旨背道而驰,况且英国在这一再分配游戏中的得益是负的。
考虑到老欧洲深厚的社会主义传统,上述趋势不大会逆转,所以除非英国甘愿被欧盟日益繁琐的压制性法规捆住手脚,并承受日益沉重的财政负担,退盟是迟早的事,早点退或许代价更小一些。
有调查显示,工商界留恋欧盟的更多是大企业,这不难理解,大企业历来更能适应大政府的管制和干预,甚至从中渔利,因为他们拥有更强大的公关和游说能力,更有机会影响政策,他们的法律部门也拥有更多经验去应付繁杂的管制法规,另外,他们也更有机会参与由政府主导的大型公共项目和获得公共预算的资助,然而,出于这些动机而支持一个正在走向大政府的欧盟,既是短视的,也是不道德的。
不过,赞成英国应留在欧盟的另一个理由或许可以成立,留在欧盟集体决策机制内,可以更有效的影响和牵制它,避免它走向英国人更不希望看到的状态,但前提是这种牵制必须真的有效,而这次长期预算不失为验证这一点的良机,假如卡梅隆最终无法说服更多成员国在此关键时刻站到自己一边,共同抵制欧盟预算的大幅膨胀,扭转欧盟滑向干预主义大政府的趋势,那就表明为这一虚幻目标而承受的高昂代价是不值得的,不如另辟蹊径,撇开老欧洲,与北欧和东欧国家发展另一个更倾向自由市场的新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