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市场是一个非常功利和现实的世界，但是，这里也有一种对“故事”的特别偏好，这就是在这个市场里既讲究“市盈率”、也追逐“市梦率”的原因。

　　上周，温州高铁动车的追尾事故，让市盈率本来就不高的铁路概念股又损失掉了它们的市梦率。更严重的事情是，不仅是铁路概念，受到重挫的是整个A股，市场充斥着非常悲观以至恐慌的情绪。

　　人们有理由悲观乃至恐慌，因为桥梁接连倒塌、民房接连倒塌，现在是高铁不停顿地出现小事小故后酿成一次让人无法接受的大祸。投资者投出了他们的不信任票，他们卖掉了铁路概念、他们卖掉了基础设施概念、他们甚至会卖出大多数发展概念的股票。

　　在经历了三十年的“大发展”后，“发展”已经到了不足以号召、引领国人继续自己梦想的阶段，人们需要新鲜的故事、人们需要完全不同的憧憬。

　　“发展”是一个非常具有迷惑性的词，它包含着增长、进步、提高的意思，它描绘了未来变得更好的前景。但是，就是这个词和它的这些内涵，其魔力不再了——人们在做过三十年发展的大梦后，更加关心“当下”，关心过去的发展之于现实的改变，关心自己、家人从“发展”中得到了什么。

　　中国铁道部在出事之前曾经给国人上了一堂极具玩笑意义的课。它对外公布的铁路系统的营运收益数字居然只有区区的每年一千多万元，但它每年都要花上数以千亿元计的投资。如此之低的投资回报率，任何一个投资者都不会接受，铁道部何以大言不惭地坚持呢？我想，它无非“说服”了执政者，与他们一起实现了“发展”的目标，为人民带来火车和高铁。

　　在中国传统的政治思维中间，人民的需要是必须要满足的，惟有如此才体现得出执政者对“子民”的关爱，也能坐稳天下和江山。所以，“发展”的重要性不只源于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和文化需要”，更在于执政者需要发展物质的、文化的产品去满足人民的需要。今天，越来越多的人们认识到“片面追求发展的政绩观”、“GDP崇拜的政绩观”是造成重大社会矛盾的原因，其实，人们的需要是不是真的要执政者来满足？人们的发展究竟应该由谁来选择？这才是进一步追究得出的疑问。

　　试想一下，与铁道部负责满足人们对快速通行和舒适通行的需要不同，现代社会人们更愿意选择“适度的、有投资回报的、人们普遍支付”的方式通行。高铁再好，不是铁道部说好，而是人们自己选择下的结论。

　　由于铁道部喜欢替人们做主，它天然地以为怀疑乃至批评它投资回报率不高没有道理，因为它所做的事情满足了人民的需要，回报率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但在现代社会，即使是再不考虑经济因素的人们也懂得，回报意味着更多选择，在低效率的事情上浪费钱财实际上是在浪费机会。

　　此番高铁事故，还不足以证明高铁是一个错误，但它原本聚拢起来的光环的消失应该不会引起太大的争议。伴随着一系列类似光环的消失——奥运的、神七火箭的、蛟龙号下潜的、航空母舰的、风电的，人们的生命的、生活的意义和价值的光环才会真正显现出来。

　　资本市场其实是一个最好的“投票机制”，它的选择相当程度上代表了公众的选择。到目前为止，人们向这个票箱里投了很多反对票，却没有投出赞成票，因为人们还在等待新的故事。

　　一年前，我在本专栏里提到过，在人口红利期结束后，中国下一步应该会有一个政治红利期。我随后在另一篇文章中表达过，中国当下的问题和困难不是执政者眼中要解决和处理的问题，政府才正是这些问题和困难的原因。也许这些言论在很多人看来有些过火了，或者有点超前了，但是，我只想告诉你我对此看法越发强烈了——这个社会仿佛又到了那个需要大声说“我——不——相——信”的时候，人们需要真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