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6日下午,华光股份(600475)总经理贺旭亮从13楼纵身跳下,结束了49岁的生命。
消息最初作为社会新闻刊登在《江南晚报》无锡新闻版。没有提到贺旭亮的名字,也没有提到华光股份。贺旭亮经历了无锡锅炉厂的沉浮,荣光,改制,上市,关联交易。他和他的经营团队,支持着一个股票的价格。
锅炉厂里燃烧的生命,在资本市场的传言中消逝。而他所在的城市无锡,似乎有一只无形之手,在编织一个巨大的谜团。
探访南洋花园
“这事现在不好说,谁说谁倒霉。”一名要求匿名的华光股份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抛出一句更耐人寻味的话。在贺旭亮坠楼后的48小时内,相关各方对此事集体沉默。
按照7月6日江南晚报《用尽全力还是没能拉住丈夫的脚》的报道描述,江南晚报记者吉可在接到爆料人爆料后赶赴现场时,贺旭亮已“静静地躺在地上,身上用床单盖着,地面上有一大摊血迹”。
按照吉可报道称,贺旭亮殒命主要是“工作问题想不开”,“我当时跟他长谈了1个多小时,没想到他还是没想通,选择了轻生”。贺旭亮妻子对吉可称,“丈夫是因工作上的事走不出来”,“我发现不对劲后,赶忙跑到客厅,此时他大半身都已在窗外了,我用力去拉他的脚,但根本拉不住”。
7月8日,贺旭亮去世的第三天,记者来到无锡市南洋花园薛家弄42号13楼。大楼底下斜对面的空地上,已经搭建了两间简陋的棚子,专门用来安放花圈和花篮。挽联显示大多来自与华光股份有业务往来的企业。
短短30分钟内,前来吊唁贺旭亮的领导、亲人和朋友来了一茬又一茬,其中包括来自无锡市委、无锡国联集团、无锡华光股份公司高层、农业银行无锡分行等数十位官员和企业高层管理人员。
1302室,这套小小的两室两厅,不到100平方米的房子,就是贺旭亮的家。
2005年2月,贺旭亮出任华光股份总经理后,领取了32.28万元年薪。2010年,华光股份公布其年薪为60万元。他没有公司的股份。
贺旭亮的独子还远在英国读书,直到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才知道父亲的死讯。
2011年7月6日晚,华光股份公告临时停牌。
7月7日,华光股份董事会公告:“无锡华光锅炉股份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贺旭亮先生于2011年7月6日下午不慎坠落身亡。目前,公司各项生产经营活动一切正常。”
此前据一位接近贺家和国联集团的人士表示,“贺旭亮工作方面的压力其实由来已久,钱并不是问题,但他比较内向,重面子,官位思想比较严重,一时的想不开是有可能的。”
7月8日上午,苏小平在电话里称,“他(指贺旭亮)是工作上的事。”但苏小平拒绝透露更进一步消息,只是称“我不方便说,你自己去看公告”,便匆匆收线。
高层人事斗争?
有消息人士称,贺旭亮出事,主要是因为华光股份第一大股东无锡国联环保能源有限公司的一个重组计划,这项计划实施后,贺旭亮将被调往一个闲职部门,把他晾起来。此种说法尚未得到公司证实。
7月7日-8日两天,无锡各处与此事稍有勾连的各方,在沉默的同时,不同版本的传闻到处流传。
华光股份的实际控制人为无锡市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无锡市国资委通过全资子公司无锡市国联发展(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无锡国联集团”),持有无锡国联环保能源集团有限公司95%股权,无锡国联环保能源集团有限公司持有华光股份44.55%的股份。
回查华光股份,其前身为无锡锅炉厂,始建于1958年8月,2000年12月28日改制为无锡华光锅炉股份有限公司。2003年7月21日,华光股份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主营电站锅炉、工业锅炉、压力容器、烟气脱硫净化设备等。
出生于1962年的贺旭亮可谓是华光股份的“元老”级人物,在其为上市之前就历任无锡锅炉厂总工程师办公室副主任、销售处长、厂长助理,2001年2月18日被聘任为华光股份副总经理,2005年1月8日被聘任为总经理。
此外,贺旭亮还兼任华光股份控股子公司无锡惠联热电有限公司、无锡惠联垃圾热电有限公司、无锡华光工业锅炉有限公司三家公司的董事长。而在2010年,上述三家控股子公司分别实现净利润为4129.32万元、715.9万元、741.7万元,累计实现净利润5586.92万元,占华光股份净利润的33.3%。
不过,和其他公司高管不同,贺旭亮目前并不持有华光股份任何股票,薪水也仅从华光股份领取,从2002年5.5万元到2010年,年薪已为税前60万元,是华光股份目前所有高管中年薪最高的一位。
另外一种消息则称,这涉及无锡国联高层人事斗争,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对于此种传闻,华光股份对此不置一词,继续沉默。
在华光股份公司董事会中,有4名公司董事和3名独立董事,其中4名公司董事中除了贺旭亮外均在母公司任职。而在华光股份去年公司多笔关联交易的董事会决议中,除贺旭亮以外的其他董事都回避投票,也就是说贺旭亮在此关联交易中的投票将起关键作用。
就在今年4月19日,华光股份为缓解资金压力,公司控股子公司无锡惠联热电有限公司和无锡惠联垃圾热电有限公司向无锡国联集团、无锡国联环保能源和国联财务申请贷款,这一系列贷款总额达到8.05亿元,其中多数为不计息贷款。
最大爱好是拿订单
在家人、朋友看来,贺旭亮的一生都交给了锅炉厂。从最基层的工人开始,之后一步步向上拾级。经历了销售经理、总经理助理、副总后,贺旭亮也登上自己职业生涯的顶峰——华光股份公司总经理。
“绝对不是什么抑郁症。”与贺旭亮一起长大的邻居丁启(化名)说。
就在贺旭亮出事前一个月,这位邻居还与贺旭亮一起游泳、打球。“他这个人没有什么特殊爱好,就是特别喜欢运动健身。”
“他最早是做技术的,技术出身”丁启说。去世前,贺旭亮任无锡华光锅炉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党委副书记。
2003-2005年,贺旭亮曾获得无锡市劳动模范称号,2011年,又获得第五届中国机械工业优秀企业家等称号。
“他们工厂是做锅炉生产的,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行业,产品具有技贸一体的特点。”丁启说,公司销售产品的过程中需要具备很强的技术,才能推销得出去。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贺旭亮好友告诉记者,贺旭亮是一个非常注重细节的人。在担任公司副总经理期间,他常常会为了一份订单,把所有与这份订单有关的产品技术、销售谈判等细枝末节的疑问环节一一列出,并列出详细的解决方案。
“就在6月初我跟他见过一次面,他还说起最近刚刚跟北京一家公司谈成了一笔大订单。”上述这位好友告诉记者,当时谈及这一巨额订单时,一向沉稳的贺旭亮言语中流露出少有的成就感。
“听他说,之前的销售人员花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拿下那张订单。后来,他对这张订单的产品、售后、谈判做足了工夫。飞去北京后,跟对方谈了2个小时都不到,就把几个亿的锅炉合同订单拿了下来。”贺旭亮的好友说。
“在我们外人眼里看来,他这个人最大的爱好,可能就是帮公司拿锅炉订单。”上述这位好友说。
从华光股份的发展变迁来看,贺旭亮这种“订单至上”的想法,也与华光股份创始人华金荣一向倡导的“一切为了订单”一脉相传。
与内幕交易主角安雪梅有涉?
初步调查发现,安雪梅同样也为江苏无锡人,曾参与了华光锅炉(即现在的华光股份)IPO。而安雪梅在今年5月上旬因内幕交易罪名,为上海市公安局逮捕。
不过,第三种版本的传闻则是将贺旭亮的坠亡与刚刚被上海市公安局逮捕的安雪梅关联起来。
在翻阅华光股份2003年IPO招股说明书时,发现当时的保荐人名单中,有华泰证券投行部执行董事、高级副总裁安雪梅在内,而安雪梅在今年5月上旬因内幕交易罪名,为上海市公安局逮捕。
值得一提的是,华光股份2003年上市,当年8月原法人代表、董事长华金荣的法人代表为无锡国联集团总裁万冠清取代。次年即2004年,华金荣在卸任董事长前夕,在5个副总中,贺旭亮从公司副总被火速提拔为华光股份总经理。
从贺旭亮此前的履历来看,从2004年,贺旭亮就为华光股份主管会计工作负责人。此前,华光股份的主管会计工作负责人为现任董事、副董事长蒋志坚。
华光股份公告显示,蒋志坚1967年生,现年44岁,比贺旭亮小5岁,同时也是贺旭亮的前任,于贺旭亮被提拔为华光股份总经理时卸任。
从蒋志坚卸任,到贺旭亮上任,以及同为无锡老乡的安雪梅参与华光股份IPO保荐,作为主管会计工作6年之久的贺旭亮,会否因此与保荐人安雪梅有某种程度的接触?
据进一步了解的情况是,安雪梅于今年5月被上海公安局逮捕。据媒体报道,目前已查明安雪梅因进行内幕交易,非法获取暴利。
安雪梅于5月被捕,至7月初,贺旭亮即在重重疑点中“不慎坠楼”,这其中又有哪些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