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7月,屠与天津金融办就有关股权问题等达成协议。天津金融办确定以天津新金融投资责任有限公司(下称新金融公司)的名义参股文交所,持股比例由之前的27.7%降至15%左右。
2009年9月2日,经过近两年的筹备后,天津文化艺术品交易所股份有限公司的创立和第一次股东大会,终于召开。两天后的该所第一届董事会第一次会议上,陈玉当选为董事长和法定代表人,屠担任总经理。
“最初的协议中,出资方股东都事先讲好不参与交易所具体经营管理,因为交易模式是由屠提出的,经营层面和交易规则的设置,皆由屠春岸负责和设计。”一位文交所筹备组成员向记者透露。
据其介绍,一次雷与屠发生争吵后,雷便扬言欲自己去陕西重起炉灶作艺术品证券化交易,并称陕西方面也获得有关批文,但屠没有动摇和妥协。即使屠一再暗示雷不适合一起工作,雷还是留了下来。
此时,大股东陈玉为防范打非风险,坚持要求将“份额交易”的内容写入营业执照的经营范围。工商管理部门认为,这是非标准语言,不能写入。最后,由屠出面,找到天津市有关领导才得以解决。
“按照屠当初的设想,是想把文交所做得正规而权威,故他希望电子交易系统能挂靠到上海证券交易所,经过数次谈判最终失败,但原因并非技术层面。”上述曾任职文交所筹备组成员告诉记者,毕竟文交所属于私人范畴,并非国家规范交易所。
多次考察国内数家做电子交易平台后,屠选择杭州恒生电子为其构建交易平台。而对于客户交易资金托管,也是屠亲自与招商银行经过近4个月的谈判,于2010年3月达成资金托管协议。
屠到底是什么背景,为何会想到艺术品证券化的 “绝妙”点子?实际上,其并非如市场传言的单纯房地产投资商。据记者调查,屠春岸,现年45岁,浙江宁波人,毕业于杭州大学金融系,毕业后进入人民银行上海分行工作。后投至宁波证券,1996年,屠春岸离职前,为宁波证券高层。此后定居北京,从事投资咨询类工作,而其昔日同窗同事已分布各大金融机构任职高管。
其中,天津济川投资发展有限公司(下称济川投资),持股40.74%,为第一大股东;天津市泰运天成投资有限公司(下称泰运天成),持股27.6%,为第二大股东;新金融公司持股15.04%。
济川投资的法定代表人为毛建萍,为其独资1000万元成立,公司成立于2007年9月21日。两年后,法定代表人更改为陈玉。2010年10月,文交所即将开业试运行时,法人代表再次变更为毛建萍。
陈玉与屠春岸,毫无疑问,这是两个与文交所有着密切关系的人。一个是文交所真正的主人,一个则是文交所的创始人。某种意义上,文交所的建立,就是屠春岸想到了一个“创业”的点子,然后通过中间人刘振颖找到地产商陈玉投资。
如前文所述,“四年来,文交所的建立包含了屠春岸的所有心血,从跑批文到办公地点的选择、电子交易平台的确立、与招行的资金托管及文交所员工招聘,几乎是屠一手落实包办。”曾与屠打过多次交道的天津金融办一位知情人士向记者透露,屠个子不高、中等身材、戴眼镜、白净斯文,不过做事认真,脑子灵活,又能吃苦。
“屠是个干实事的人,且很有才情,对于艺术品也有较强的鉴赏能力,属于高文化、高素质、高品位的‘三高男’。”
但是,为文交所的创办奔波劳碌四年后,屠春岸却默然退出。
2010年10月,文交所首任总经理屠春岸正式办理离职手续,告别了奋斗4年的天津,回到北京。
“屠推出文交所时的态度相当坚决,退出也相当彻底。”上述天津金融办知情人士告诉记者。
对于有媒体披露“内部文件显示,赵志攀所持股份实际为屠春岸代持”,该知情人士坦言,所谓内部文件是一份股东大会签字书,当日召开股东大会时,赵志攀作为陈玉的代持者,并没有按规定出席,为表决股东大会决议,便以赵志攀的名义向屠出示一份委托函,委托在文交所不占有股权的屠代为表决,故在赵志攀的表决签字处,由屠代为签字表决。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创始人屠在功成之际放弃努力四年的心血?
“打个比方说,如果你的目标是盖一个五星饭店,结果却被人硬做成快餐厅,怎么办?”上述天津金融办知情人士如此解释屠的退出理由。
实际上,据记者多方调查了解,由于陈玉在文交所一股独大,引入股东投资时讲好的“投资者不参与文交所的经营管理,由屠领导专门的经营班子负责经营”的条件,因大股东“专权”而名存实亡。
屠曾在其日记中写道,关于文交所的运营建设,“我在很认真地学习阿里巴巴和淘宝网的经验,希望寻求打造一个金融资本的网易模式的可能。”
记者走访数位曾介入文交所管理层的有关人士得知,屠希望把艺术品份额交易的市场做成正规的可持续发展的创新金融平台,按他最初的规则设计,是参照国内股市的设计,由独立的中介机构代理方、上市审核委员会等多方机构设置,而且要求实实在在地按规则和章程办事,使文交所成为业内权威的金融交易平台。
但作为房地产商人,陈玉追求的则是短期利益最大化,在其“利益说”的带动下,其他股东都纷纷偏向陈一方。
文交所内部有说法称,虽然屠对于要求短期利益最大化的做法表示理解,但是难以在横加干涉下实现初衷,无奈选择退出。
那么陈玉到底具体在哪些方面击溃了屠要求建立权威可持续性发展的创新金融平台的愿望,而把文交所从“五星饭店”的档次一下拉低到了“快餐厅”呢?
随着记者的深入调查,更多内幕浮出水面。
对于任何交易所而言,一个独立的中介尤为重要,中介的独立性,直接关系到交易的公允性。
目前,文交所唯一艺术品代理机构为天津市华赞文化艺术品投资有限公司(下称天津华赞)。对于文交所而言,艺术品代理机构即相当于证券市场的投行,负责寻找艺术品并确定其价值发行份额后挂牌交易。
天津文交所网站对发行代理商的主要职责如此规定:协助艺术品持有人办理相关份额发行上市相关手续,宣传并推介上市艺术品,承销拟上市艺术品等。
而据记者调查,天津华赞更似专为文交所成立的代理商。
记者获得的工商资料显示,天津华赞成立于2010年5月25日,斯时文交所前期筹备工作告一段落,准备寻找艺术品渠道。其法定代表人为何常棣。
天津华赞由两名自然人股东出资创立,其实际控制人正是在前文中提及的张斌。该公司3000万元出资中,张斌出资2700万元,占90%的比例,何常棣出资300万元。
实际上,天津华赞成立之初,法定代人表即为张斌,2010年11月11日,法定代表人变更为何常棣。变更前数日,文交所正式发布向外界招募上市代理商。此外该公司还有一位董事,名叫王怡。
张斌、何常棣、王怡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他们与文交所的大股东又有什么瓜葛?
记者调查发现,天津华赞实际控制人张斌现年47岁,另一身份是天津市华驰建筑装饰工程有限公司(下称天津华驰)董事长兼法人代表,而天津华驰又是天津安居控股子公司。
天津华赞小股东何常棣还担任天津市金润泰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在该公司工商注册信息中,何留下的联系电话,却是天津华驰的总部电话。王怡则是任职于天津华赞的员工。
日前,以天津华赞市场部经理身份的王怡在央视专访中承认,该公司成立于2010年5月,9月份成为文交所的代理机构,之前没有任何有关的代理经验。
以上事实说明,天津华赞实际控制人和高管皆为天津安居下属公司天津华驰的员工组成。
一家原本从事房地产开发设计的地产商,在没有代理经验,也没有对艺术品鉴定资质的情况下,为何能成为文交所的艺术品代理商?
如上文所述,正是在文交所股东,同时也是天津安居中层管理之一的刘振颖介绍下,陈玉和张斌得以介入文交所项目,而陈玉与张斌之间则是相识多年的朋友,曾一起打拼房地产事业的合作伙伴。
“实际上,也就是对于文交所而言,其所有操控都掌握在陈玉及其幕后团队手中,包括唯一代理机构,也为其掌控。换言之,陈玉方面即是市场的管理者,也是市场份额的发行者,至于文交所方面选择什么样的艺术品上市、如何评估份额、交易规则等,差不多都由陈玉说了算。”上述接近于文交所的知情人士坦言。
由此,似乎更能理解创始人屠春岸为何在文交所开业前夜绝然离开,也更明白为何上述熟悉屠的天津金融办知情人士所言的“五星酒店的创意,快餐店的结局”。
对于屠春岸的离职原因,记者在跟踪调查中,还听到另一种版本的说法——屠真正下决心离开文交所,并非全是因为觉得无法忍受陈玉的独断,而是被“吓”走的。
2010年10月,由于各项工作基本就位,文交所启动只欠东风——首批上市的艺术品交易品种该如何选择。而正是在如何选择首批上市的交易品种之际,陈和屠之间的矛盾被激化。
据接近屠的一位天津艺术品收藏人士表示,按照屠的想法,其认为既然是艺术品交易市场,而且又是首批上市品种,其一面根据证券行业从业多年的经验,一面根据自己对于艺术品交易市场的定位,提出首批交易品种能上价值昂贵的官窑瓷器的希望。
但屠的想法却遭到陈及天津一众股东的反对。
至于陈玉方面反对的理由,该知情人士讳莫如深,拒绝进一步透露。
但随着记者的调查,这其中暗藏的内幕呼之欲出。
2011年1月8日,文交所首批上市的两个交易份额品种标的艺术品露面。让人惊讶的是,作为在宣传中头顶多个金融创新“第一”光环文交所首批交易品种,并非名家名作,而是两幅之前名不见经传的山水画——同样出自天津美术学院副教授白庚延的作品《黄河咆啸》和《燕塞秋》。
公开资料显示,《黄河咆啸》和《燕塞秋》分别作价600万元和500万元,以每份额1元的价格,分别发行600万份和500万份。
1月26日,这两份艺术品份额正式登陆文交所上线交易,旋即遭到爆炒。短短两个月时间内,原本籍籍无名的画作,最高市值分别达到1.1亿元和9500余万元,涨幅超过17倍。
“《黄河咆啸》和《燕塞秋》份额遭到爆炒是意料之中的事。一方面,许多资金对于参与艺术品投资的热情很高;另一方面,这两幅图的价值和份额盘都太小,加起来也才有1100万股的份额,再除去持有人的10%的锁定份额,实际流通的份额不足千万股,仅990万股。此外,文交所对投资者申购数额的上限和下限都有限制条款,已经注定两件画作份额被爆炒的结局。”北京一位券商高层向记者解释道。
实际上,对于《黄河咆啸》和《燕塞秋》分别作价600万和500万的发行份额已经高估。纵然其在发行时声称经过多家鉴定机构估价,皆价值千万元以上。但是,艺术品鉴定市场的“水”很“深”、很“混”,唯一参考衡量的价格,来自于拍卖交易中的实拍价格。
但事实上,就在文交所公布发行上述两幅图之前的2010年12月,白庚延的画作最高拍卖价才创下过百万元记录,且流拍率极高。
而《黄河咆啸》和《燕塞秋》分别作价600万元和500万元于文交所发行的前一天,在上海中天拍卖机构于苏州某拍卖行的新年拍卖行中,同样一幅白庚延的《燕塞秋》却仅以6.38万元成交。
记者对比两幅《燕塞秋》后发现,除文交所挂牌的《燕塞秋》尺寸略大之外,其余几乎一模一样。
而且,一个疑惑又随之而生。书画艺术品之所以价值高,除了艺术性外,还有它的稀缺性,为什么同样一幅画,却有大小不同的两个版本呢?
不仅如此,记者还在河南金帝拍卖行的2007年春季拍卖会的交易资料中发现白庚延的《黄河咆啸》,同样尺寸也较文交所挂牌的那一幅略小,但拍卖价格仅为29.7万元。
既不是名家真迹,又非独一无二,为何文交所挂牌交易的艺术品会出现如此畸形?
陈玉们当初选择首批上市的艺术品时,为何选择这两幅收藏意义并不大的画作为首秀呢?
3月11日,文交所第二批艺术品上线。蹊跷的是,第二批上线的艺术品中,有7件书画藏品仍然来自于天津美术学院副教授白庚延的画。
莫非陈玉们的文交所有“白庚延”情结?
在记者暗访过程中,上述接近屠的一位天津艺术品收藏界人士表示,正是由于陈玉的胆子太大,屠怕出事情而坚决出走,“或许有关部门彻查有关文交所上市的那几幅白庚延画作的真正持有人身份后,便可知道屠出走的真正原因。”
在该系列画作上市前,文交所便通过代理机构天津华赞以持有人沟通后不愿透露为由,拒绝在有关公告中透露真正持有人身份。
但据本报记者从有关渠道获悉,该批上市的9份白庚延的画作,大部分或都来自于同一位持有人,该持有人身份较为特殊,与陈玉私交颇佳。
另一个未经过证实的消息是,该部分画的拥有者目前也由于文交所交易的爆炒而焦虑。其与陈玉一样,都未料到市场操纵导致价格如此疯狂上涨,并引起多方关注和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