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秘书长、商务部原副部长魏建国:
救急不救贫,中国应选择性出手
从最近欧债危机整体的情况来看,上月27日欧盟通过的方案告诉我们两个信息,一是欧盟终于团结起来,能够对这个问题采取一致态度了,这非常重要。但是,欧盟能不能够解决问题?我认为就要看下面的行动。
如果欧盟能够在今年的后3个月,也就是10月、11月、12月和明年的1月、2月、3月这半年之中有到位的一些细则,那么我个人认为,欧元区有救。如果后续行动不是太明显,或者又出现新的争端,比如说1万亿欧元EFSF债券怎么做等等,就会依然有问题。我估计下一个最大的问题很可能就是意大利。
我想补充的是,欧洲的危机对中国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我们刚刚在广东东莞调研,他们现在面临五个压力:一是原材料上涨的压力,二是劳动力成本上升的压力,三是由于人民币升值的压力,四是外部的保护主义。现在我们所面临的保护主义,不仅是发达国家,也面临着一些发展中国家特别是金砖四国提出来的,我估计明年真正的贸易战会开始。五就是贸易战或将升级。
今年我估计整个贸易进口增长的幅度,在11月和12月这两个月还会远远高于出口增长的幅度。今年全年的贸易顺差好一点会在800亿美元左右,以前都是2000多亿美元。我估计2012年我们的全年贸易很可能是逆差。
关于这次欧债危机要不要救,我的总体看法是,欧债危机这次是一个机制的问题,它有统一的货币政策,却没有统一的财政政策。最终谈到救助,这是一个输血和造血的问题,中国有一句老话,救急不救贫。所以我们要有选择的、适当地买一些欧债。
(根据作者在10月30日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货币金融圆桌会议上的发言整理而成,本报记者丁晓琴整理)
中金公司首席经济学家彭文生:
中国要积极参与多边救助机制
历史上,过去政府债务的调整基本上是三个方式:第一是财政政策的调整,增加税收、缩减开支;第二是增发货币,通过通胀来解决问题,但是靠通胀实际上是有限度的;还有第三是金融压抑,通过资本控制或者要求金融机构买本国的债券等方式。
第三个方式上我们已经看到一些苗头。我们看到欧洲一些国家,甚至过去的一两年,已经开始通过一些对金融机构的要求,流动性的要求等等,让它们购买自己的国债。
未来债务调整的方向,无论是财政调整,还是超发货币,对可持续的增长都是不利的。这是一个比较大的风险。
短期来讲,要看欧盟峰会通过的措施,是不是能够逐步防止欧债危机从一个主权债务危机变成一个全球性的金融危机。
第一,最终大部分的私人银行机构同意接受50%的希腊国债减记损失,那么,投资者、机构投资者真的相信,我持有意大利国债,持有西班牙国债,以后就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吗?是不是导致市场投资者抛售其他相关的政府的债务,还是一个问号。我们看到协议出来以后,第二天欧洲银行大涨,股市大涨,但是到了第三天,意大利国债利率上升,反映这个市场的一些担心。
第二,对银行注资,9%的资本充足率就足够了吗,也有疑问。银行是一个杠杆率非常高的生意,你就是有12%、15%的资本充足率,但流动性的风险对银行来讲是很难区分的。这就是为什么这一次的救助计划里面还有重要的一条,就是有一个承诺:欧洲中央银行、欧洲金融管理局这些公共机构还要一起合作提供一个计划,帮助欧洲的银行取得中长期的融资,甚至提到包括担保。但我们还不知道细节怎么样。欧洲的政府是不是有这个能力,有这个意愿真的为欧洲的银行发行中长期的债提供担保,这个我们还要看未来几个星期会怎么样。
第三,金融稳定基金EFSF的杠杆化,这个应该说跟前两者比起来是最优的帮助,效率可能会是最高的一种,相对来讲问题少一点。包括建立一个特殊的机构,吸引外部投资,包括中国来共同做这个努力。
至于怎么看中国政府帮助欧洲的这个问题,我自己的看法是,一个健康的、稳定的欧洲,一个稳定的欧元区是符合中国中长期的经济、政治的战略利益的。如果欧洲这次闯不过这一关,受到很大的创伤、冲击,甚至是解体,如果真的解体,对整个国际货币体系的冲击非常大,那么真是美元独霸天下,对未来人民币国际化都是不利的。
所以,从中长期的战略利益讲,我自己觉得中国应该参与到国际社会共同努力的一个机制。要积极地参与多边机构,尤其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这种,这样既能够保证中国投资的安全,又能够帮助欧洲渡过目前的难关。
(根据作者在10月30日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货币金融圆桌会议上的发言整理而成,本报记者丁晓琴整理)
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余永定:
指望“红色骑士”翩然而至是严重错误
欧洲向北京的“求爱”正在上升到一个新的和更为热烈的水平。
欧洲金融稳定基金(EFSF)老总克劳斯·雷格林(Klaus Regling)在北京讨论对欧元区救助基金提供融资的可能性问题。刚刚几天前,法国总统萨科齐还与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会晤,以争取北京的支持。他们不应抱过高的希望。他们的意见将会获得有礼貌的听取:中国愿意并能够提供帮助。
自从欧洲的主权债务危机爆发以来,中国一再表示愿意向欧洲伸出“援助之手”。然而,欧元区各国必须认识到,它们必须自己拯救自己。期望一位“红色骑士”翩然而至,提供救助,这是严重的错误。
明确的一点是,由于地缘政治的原因,中国始终都欢迎欧洲的强大。此外,作为中国最重要的贸易伙伴,金融上健全、经济上繁荣的欧洲肯定对中国有利。此外当然,由于坐拥3.2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中国有能力提供帮助。
但在愿意这样做的同时,中国也并非没有附加条件。正如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2011年的大连世界经济论坛上所指出的,欧盟首先必须整理好内务。在欧元区各国和各个政党在如何行事问题上彼此争吵的时候,对于仓促拼凑起来的营救一揽子计划,中国怎能显示出信任?中国对美元的信心已经被证明是错误的。中国已经付不起代价来重蹈覆辙。
最近就扩大EFSF规模达成的协议被视为积极的信号。但通过部分担保来让欧洲金融稳定基金“发挥杠杆作用”,这种想法不能令人放心。这与欧洲金融稳定基金债券的设计初衷大相径庭。
从国内政治的观点看,用中国的钱来救助欧盟国家很难让中国人民接受。千百万中国上了年纪的人会要求弄清,他们为什么应该掏腰包让富裕的欧洲人能够提早退休,因为他们自己并没有一项体面的养老制度。与已经积累了大量外债的美国不同,欧元区总体而言拥有健康的外部头寸。这就是说,欧元区各国能够用自己的钱解决主权债务危机。只要德国和一些北欧国家准备埋单。
中国人民会问:如果德国人不想贡献更多的钱,中国干吗要找这个麻烦?
尽管如此,这并不意味着中国应该袖手旁观。中国乐意适度地投资于欧洲金融稳定基金债券,而且已经这样做。如果欧洲债券出现,中国也应投资。对于在欧洲主权债券方面的任何重大投资来说,安全都是关键因素。这意味着,100%的担保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介入是必要的。
此外,提供救助的方式是多样的,而无需中国认购主权债务。中国的主权财富基金可以认购欧洲可靠的非金融和金融公司的股票。中国企业可以将数以十亿计的欧元固定资产直接投资注入到欧元区经济之中。
此外,提供救助还有种种间接的方式。中国应当允许人民币兑欧元的币值上升,给予欧洲公司以打入中国市场的更大机会这方面当然需要投桃报李。如果通过贸易以及中国对欧洲的投资,欧元区的经常账户得到改善,就会让欧洲内部的资金获得解放,让各国政府得以利用更多的储蓄。
虽然中国应当继续与单个欧洲国家进行双边合作,但是就金融救助一揽子计划而言,中国应当与欧元区进行集体的,而不是单个国家的谈判。否则,由于单个国家对中国的行动的态度势必有所不同,就会在欧洲内部酿成不和。
很清楚,中国不应给人从别国的不幸中渔利的印象。但是对中国来说,金融决策应当以金融上的考虑为依据。如果中国提供的救助达不到大家的期望,请不要责怪中国。中国从未断言它能够拯救你们,让你们免遭债务恶龙的侵害而且,它不愿仅仅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这样做。
(根据作者英文文章编译而成)
余永定
“欧元之父”、1999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蒙代尔:
中国不应购买EFSF债券
首先我不认为中国应该去购买欧洲金融稳定基金(EFSF)债券,我觉得应该由私有部门去购买。中国当然可以通过双边的方式,或通过某种方式来帮助欧洲。
对于欧债危机的救助,一个办法就是削减公共服务,但是,如果30%、40%的预算都花在养老金方面,光是通过这些措施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所以你需要做的是提高退休年龄,所有的欧洲国家都需要这么做。
另外一个办法在于救助基金EFSF,关键是EFSF如何来利用杠杆化从4000亿欧元提高到2万亿欧元,但是如果欧洲央行不帮助的话,我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做到。目前欧盟峰会已经确定放大到1万亿欧元,但实际上欧洲需要的是2万亿欧元,我不是指其目前需要2万亿欧元,但是需要其有2万亿欧元的储备,这样才能使市场满意。
问题在于,这个杠杆放大化,我认为唯一的途径是通过欧洲中央银行的杠杆化。
这个危机反映了我们体系的一个问题。EFSF能够提供什么,通过欧元还是美元,还是人民币的债券?如果人民币不能兑换,那可以有一个人民币的债券吗?我们知道香港有人民币的债券,我不确定EFSF将如何运转。
IMF可以建立一个委员会,这个委员会可能是未来的EFSF的购买者,也就是涵盖中国和美国。
(根据作者在10月30日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货币金融圆桌会议上的发言整理而成,本报记者丁晓琴整理)
中国全国人大常委会
原副委员长成思危:
做好自己的事情,
就是中国最大的贡献
中国全国人大常委会原副委员长成思危10月31日在接受新华社记者专访时说,持续近两年的欧洲债务危机解决不易,这需要欧洲各国领导人痛下决心,努力自救。
在纽约参加首届中美创新与合作峰会期间,成思危接受了新华社记者专访。针对目前人们关注的欧债危机问题,成思危说,欧洲的债务总额据报道已高达1.7万亿欧元(约合2.4万亿美元),面对如此庞大的问题,欧元区各国面临两难境地。
一方面,虽然欧元区有了统一的货币政策,但各国的财政政策依旧独立,尽管之前有一些标准,各国也没有完全遵守。因此,一旦出了问题,欧元区国家无法像冰岛那样通过货币贬值的办法减少债务。另一方面,欧元区各国在实行紧缩政策方面面临相当大的压力,这一点从希腊频繁爆发的罢工及抗议活动中可见一斑,因此各国政治家出于政治考量,可能不会按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欧盟的要求实行严苛的紧缩政策。
尽管如此,成思危对欧债问题的解决仍抱有希望,但同时强调这要看欧洲领导人能下何等的决心。
成思危说:“解决欧洲债务问题,单靠扩大救助基金还是不够的,需要采取进一步措施,比如进一步进行债务重组,或者发行以德法信用为担保的欧元区共同债券,并督促负债严重的国家实行紧缩政策。”
成思危强调,欧洲的问题最终还要靠欧洲各国自己努力解决。“从目前来看,欧盟的态度还是会救助那些债务出问题的国家,因为欧元区的特点是内部贸易量很大,所以那些债务问题严重的国家出现问题,对德法经济也没有好处,这一点欧洲的领导人很清楚。”
在谈到中国在解决欧债危机的作用时,成思危说:“中国做好自己的事情,保持经济稳定增长,这就是对世界经济复苏最大的贡献。”摄影记者/王晓东
(新华社) (来源:21世纪网)(责任编辑:sohu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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