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企中钢集团一步步深陷山西民营钢铁企业。40亿欠账黑洞因何产生?
《新世纪》周刊 记者 严江宁 张伯玲
在记者退场以后,国务院国资委主任李荣融点名批评了几家央企,其中包括中国中钢集团(下称中钢)。这发生在2010年7月23日国资委中央企业负责人会议上。这
一幕未见公开报道。
仅仅两年前,中钢还是国资委先进央企典型之一。
中钢2004年由中国钢铁工贸集团公司更名而来,其传统主业为钢铁和铁矿石贸易。2003年12月29日上任的总经理黄天文,为中钢提出了向矿业开发、炭素制品、耐火材料、铁合金和装备制造五大产业发展的规划,以及“打造世界一流钢铁生产服务商”这一目标。受益于中国钢铁产业的整体繁荣,中钢销售收入从2004年的201亿元,膨胀至2008年的超过1600亿元。2009年年初,黄天文代表中钢,接受了国务院国资委网站“国企改革发展30年系列高端访谈”的采访。
知情人士透露,令李荣融恼火的原因之一,正是中钢与山西民企山西中宇钢铁有限公司(下称山西中宇)之间巨额的资金往来所形成的财务黑洞。截至目前,山西中宇对中钢欠款已高达近40亿元。
中钢与山西中宇的资金往来黑洞,最早在2008年10月就被曝光。当时,通过收取预付货款方式,名不见经传的山西中宇不断占用中钢资金,累计金额超过60亿元,其中有约26亿元变成了“中宇对中钢的欠款”。如今两年过去,尽管中钢通过接收山西中宇欲挽狂澜,但事与愿违,2009年11月中钢委托的代管者河北唐山国丰钢铁有限公司(下称国丰钢铁)离开时,山西中宇对中钢的欠款扩大为38亿元,算上中钢通过国丰钢铁收购中宇股权支付的资金,则中钢在中宇陷落的资金已高达近40亿元。
这个割不掉的“毒瘤”,压得中钢喘不过气,而这几年正是铁矿石贸易最赚钱的黄金期,中钢不仅因此导致上市进程停滞,还有可能滑向更深的深渊。中钢眼下急于完成的,是找到山西中宇的接盘者。
过去两年里,尽管河北国丰钢铁、甘肃酒泉钢铁、首钢等多家钢企都与中钢有过接洽,最终都撒手而去。从2009年下半年以来,山西本地的太原钢铁(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太钢)有意重组中宇,双方今年6月达成初步重组协议。据本刊记者从中钢内部获悉,协议在报批过程中已经受阻,在中钢办公会上,有人对这一债务处理方案提出异议。
不论太钢最终是否重组山西中宇,对于中钢而言都并非结束,因为,将近40亿元的资金“黑洞”不会就此被轻易抹去。据悉,审计署已经进驻中钢,着手调查中钢与山西中宇的往来交易。
预付20亿
以20亿元的预付货款换取每年100多亿元的销售收入,中钢认为“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曲沃县高显镇距离临汾市不到一小时车程,是山西中宇所在地。作为晋南民营龙头钢企,在当下这个钢材销售旺季,山西中宇周边却过于安静,颇有萧条之意。
公司对面的和平饭店已经关门。在新修建的中宇大道上,很难看到几辆货车。在厂区旁边,大片原本属于企业的土地,长满杂草。偶尔有穿着工作服的员工进出大门,门口的保安显得格外尽职,对一切进入人员都仔细盘查。
山西中宇如此安静,四个高炉中只有3号高炉仍在生产。一个月前,另一座2号高炉还在勉力支撑。当时,两座作业的高炉炉底中心温度都超过了400度——一般钢企里高炉达到这个温度必须立即停炉,如果不采取什么措施,两座高炉随时可能酿成事故。
山西中宇前身为山西宇晋钢铁有限公司(下称山西宇晋),由河北邢台人王兴江在2001年12月创办。该公司注册资本2000万元,初始股东七人。王兴江出资1400万元,持股70%;王合群出资200万元,占10%股份。其他五名出资者陈金双、郭许经、王明山、王松岩、王志卫各占4%股份。
山西中宇与中钢的贸易往来最早始于2007年,经手人为时任中钢兰州分公司总经理辛希乐。起初,中钢兰州分公司通过山西苑军实业公司与山西中宇展开业务合作,当年5月,三方签订了有效期五年的战略合作协议。
根据协议,中钢将通过中钢旗下的中钢钢铁包销五年山西中宇的产品,包括山西中宇扩大生产后的产量。此后,中钢钢铁西安分公司承接了原中钢兰州分公司的业务。按照中钢钢铁最初的设想,山西中宇每月产量为20万吨,依照当时钢材价格5000元/吨计划,每月销售收入约10亿元,中钢钢铁提前两个月预付货款,金额大概为20亿元,以保证山西中宇的正常运转。以20亿元的预付货款换取每年100多亿元的销售收入,中钢认为“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一位中钢高层称,这种垫付资金的做法对中钢而言有很高财务风险,当时有高管坚决反对,这一交易也没有经过中钢总裁办公会讨论通过,而资金最终得以转出,肯定是获得了相关决策者的支持。中钢内部财务管理规定,超过5000万元以上支出需要中钢集团总裁黄天文本人签字认可,但与中宇相关的不少单笔支出均卡位在4900多万元。
越陷越深
一旦中钢有意停止继续付款,王兴江就威胁,“前面的钱也甭想再回来了”
现实很残酷。
山西中宇一直处于边建设边生产的状态。“这种状态下,山西中宇诸多手续不齐全,更严重的是很多新建设备质量并不好。”一位在山西中宇工作多年的中层管理人员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举例说,高炉中很多设备不配套,造成原材料极大浪费,成本增加,还有安全隐患。
除了设备质量,资金紧张也一直制约着山西中宇。“山西中宇从开始经营就两头欠债,既向原材料供应商赊账,还要求下游客户打预付款。”上述管理人士说。由于资金紧缺,生产设备很难正常维护,这也是为何中宇高炉不得不超标运行的原因——由于疏于维护,中宇高炉的冷却壁效果不好,只得依赖外部制冷。
只要中钢稍加调查,就能察觉与山西中宇的垫款交易是一笔危险的生意。2006年4月,山西中宇的前身山西宇晋曾遭国家税务总局处罚。自2002 年1月至2005年3月,山西宇晋与王兴江投资的另一家企业山西宇进铸造冶炼公司,通过虚开发票和隐瞒销售收入逃缴税款,国家税务总局要求补税6.31亿元,罚款1.4亿元,加收滞纳金3.82亿元,合计11.53亿元。
成本高、资金链紧绷,再加上管理不善,山西中宇一直盈利状况不好,却仍然成为央企中钢的合作伙伴。预付款模式在钢材贸易中被钢厂和贸易商广泛采用,主要用于对贸易商合同的约束,有时贸易商也能获得一定优惠。但山西中宇实力太弱,中钢的资金实际上成为其主要血源。
一位曾在中钢工作多年的人士认为,中钢为山西中宇供应铁矿石,并包销其全部产品,这种“全面合作”模式实际上是对钢厂的扶植。“如果钢厂的经营效益比较好,良性运转,这种模式也是完全可能成功的。但反之风险显而易见。”
另一位国内钢铁行业资深管理人士则认为,提前打预付款的形式,可以获得比较优惠的价格,但是一般预付款不能超过钢材产品的价格。“中钢的做法风险比较大。”
不仅山西中宇,中钢还向另一家民企河北邯郸纵横钢铁集团(下称纵横钢铁)至少投入了100亿元的资金。还好,目前纵横钢铁的生产经营情况正常。根据公开资料,纵横钢铁在沧州黄骅港开发区新建的钢铁项目,2007年开始筹建,总投资160亿元,一期计划投资60亿元。河北钢铁行业一位资深人士告诉本刊记者,黄骅港新项目的资金来源于中钢输血。
通过预付款,钢铁贸易商中钢将自己与钢厂山西中宇绑在了一起,随着山西中宇陷入困境,中钢也被拖入了财务黑洞。由于山西中宇管理不善,生产成本高,而且无法如期交付产品,很多时候中钢付出2亿元垫付款,只拿回1亿元产品。截至2008年3月,中钢共计向山西中宇付款超过54亿元,山西中宇向中钢累计发货近28亿元,拖欠中钢钢铁货款和保证金超过26亿元。为了维系这种“全面合作”关系,中钢还得继续追加投入。一旦中钢有意停止继续付款,王兴江就威胁,“前面的钱也甭想再回来了”。中钢越陷越深。
从26亿到33亿
表面上山西中宇对中钢旗下企业的欠款更为分散。但实际上,中钢对山西中宇供应的产品范围被进一步扩大,这使得中钢和山西中宇的利益被更紧密地捆在一起,被卷入的中钢资金也越滚越大
2008年10月,中钢的困境在媒体上曝光。
在此之前,中钢已试图从多方面帮助山西中宇走出经营困境。从2008年2月开始,中钢钢铁开始对山西中宇进行了委托经营管理。当年5月,酒钢翼城钢铁有限公司曾试图接手重组山西中宇,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一重组方案最终并未执行。
然而,面对一家由几个自然人控制的民营企业,中钢被卷入如此巨额的资金,已经显得越来越不正常。当务之急,中钢需要让山西中宇有更好的“身份”。于是,国丰钢铁被引入,代为托管山西中宇。
根据工商资料,2008年8月,王兴江等七名自然人,将持有的山西中宇90%股权作价1.8亿元,转让给国丰钢铁旗下的唐山丰南国丰贸易有限公司(下称国丰贸易)。不过,协议同时约定,王兴江所持有的剩余10%股权作为“永久固定股权比例”,山西中宇还承担王兴江控制的另一家公司——河南仁和线材股份有限公司1亿元债务。
根据中钢与国丰钢铁的协议,在国丰代管期间,中钢还需向国丰钢铁支付生产管理费用。“代管期间的生产管理费用在400万元左右,按月支付。”一位知情人士透露。
知情人士透露,国丰贸易购买王兴江等人股权的1.8亿元出资,实际上来自中钢,而且中钢与国丰钢铁另有协议,一旦山西中宇今后发生任何法律纠纷,中钢将承担法律责任。
现在正在谋求重组山西中宇的太原钢铁(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太钢)一位高层也向本刊记者证实,国丰贸易名义上是中宇大股东,实际控制人则为中钢集团,“企业许多重大决策都由中钢说了算”。
到2009年下半年,由于不堪忍受诸多经营风险,国丰最终选择退出“代管”山西中宇。“首先,这个企业资金链严重不足,总处于断裂的地步,中钢的资金实际上又总跟不上;其次,山西中宇的各种手续几乎就是空白,生产许可证没有,安全生产许可证也没有,管理这个企业的风险太高。”国丰钢铁一位熟悉情况的内部人士告诉本刊记者。
国丰钢铁于2009年11月正式退出。根据中钢此前与国丰钢铁的协议,国丰钢铁应于今年4月30日前实现工商变更,从法律上真正退出山西中宇。
不过,本刊记者在山西获得的工商资料仍显示,国丰贸易目前仍是山西中宇法律意义上的控股方。这是由于山西中宇的重组计划迟迟无法完成,这一变更一直无法实现,而据国丰钢铁方面称,迄今中钢所欠国丰钢铁的管理费并未完全付清。
中钢钢铁委托国丰托管山西中宇后,中钢下属中钢贸易、中钢炉料开始与山西中宇展开贸易往来,中钢贸易供应铁矿石等,中钢炉料供应焦炭,表面上看,山西中宇对中钢旗下企业的欠款看起来更为分散。但实际上,中钢对山西中宇供应的产品范围被进一步扩大,这使得中钢和山西中宇的利益被更紧密地捆在一起,被卷入的中钢资金也越滚越大。
国丰退出时,中宇对中钢的欠款已从此前的26亿元上升至38亿元,其中中钢钢铁接近34亿元,中钢炉料3亿多元,中钢贸易近1亿元。这也迫使中钢急于找到山西中宇的接盘人,甩掉“包袱”。
烫手山芋
山西中宇有1600多家债权人,债务总额达到52亿元,因为债务问题的涉诉案件多达100多起,与超高温的高炉一样,这些诉讼随时可能引爆
2009年6月,在国丰托管山西中宇之后,原酒钢总工程师刘延齐作为中钢的代表进入山西中宇,其主要职责在于监督国丰的管理。国丰退出之后,经中钢钢铁推荐,由刘延齐担任负责人的生产管理团队,全面接管山西中宇。
此外,中钢钢铁内部成立了中宇事业部,负责协调和处理山西中宇的所需原材料供应、钢材资源销售配置、价格制定、票据结算和协助诉讼案件等。至此,中钢已经事实上承担了山西中宇的一切运营及责任,不仅只是生产,还包括偿还债务、补缴税款等。
中钢直接介入,没能改变山西中宇在经营上的诸多困境。在国丰走后,山西中宇的高炉生产一直不稳定,“原材料用得比以前多了,但是产铁量却在下降。”
地处内陆地区,除了焦炭资源丰富,山西中宇所需铁矿石几乎全部依靠从连云港(6.15,0.03,0.49%)、天津港运输而来,并无成本优势。即使在西部内陆市场上,山西中宇产品的综合成本与沿海钢企相比,还要贵100元/吨。
更令中钢担忧的,是山西中宇高炉存在的严重安全隐患。一般出于安全因素考虑,钢企高炉炉底中心温度高于400度就必须停炉大修,山西中宇两座作业高炉,一个高炉中心温度在570度左右,被迫关闭,另一个也趋至430度左右,超出了警界温度,仍勉力维持运营。
由于资金短缺,山西中宇一直采用外部强制制冷措施予以保护。按照专业人士看法,这一举措实际上收效甚微,若持续升温得不到控制,则可能会发生炉底烧穿、铁水外溢一类重大安全事故。
中钢接管山西中宇之后,还不得不同时承接山西中宇欠下的银行贷款、税款以及其他债权人的债务。除了最大债权人中钢自己,山西中宇还有1600多家债权人,债务总额达到52亿元,因为债务问题的涉诉案件多达100多起。
与超高温的高炉一样,这些诉讼随时可能引爆,令中宇的现场管理人员心惊胆战。“当时我们在中宇时,每个人抽屉里都有一把刀,就担心人家来要债会被砍。”一位曾参与过山西中宇管理的人士笑着对本刊记者说。
根据本刊记者掌握的材料,刘延齐为首的团队接管山西中宇以来,到2010年上半年,在清偿税案款、偿还银行欠款、偿还其他债权人欠款上又支付了超过1.8亿元。截至2010年底,山西中宇仍有超过1亿元的国税和地税需要缴清,否则可能会无法开具增值税发票。
可是,由于环境评价未通过、排污许可不达标以及多重历史原因等因素,山西中宇生产所必需的《安全生产许可证》、生产建筑用线材的《线材生产许可证》均未取得。这导致公司2010年以来大量销往重庆、洛阳等地的线材产品被查封,直接影响了销售资金的回笼,令资金状况已非常脆弱的山西中宇更加雪上加霜。
截至今年5月31日,中钢钢铁资金欠款达33亿元,中钢炉料资金被占用2亿多元,中钢贸易为2亿多元,中钢新疆资金被占用为0.13亿元,总计仍有约38亿元。
中钢已经深陷山西中宇这片“沼泽”而难以自拔,三年前就提出的上市计划,由于中宇问题已陷入停滞。
上市“绊脚石”
中瑞岳华对山西中宇在今年4月所做的尽职调查显示,山西中宇的净资产已经是负37亿元。中钢拿不出一份有说服力的审计报告,是上市最大障碍之一
2007年春节后,中钢迅速启动整体上市计划,并成立领导此项工作的“长江项目办公室”,这在中钢内部被称为“长江办”。接下来的两年时光,正是“长江办”在中钢里面干得最“风风火火”的时候。
2008年3月20日,中钢设立中钢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中钢股份),黄天文当选为中钢股份第一届董事会董事长,总会计师刘安栋被聘为中钢股份总经理。
在中钢股份九人董事会中,除中钢总经理黄天文和党委书记张涵光,国务院国资委指定刘福春、邹乔、何庆源、黄世忠、钟瑞明五人作为外部董事进入董事会,其余两名董事因内部分歧较大而暂缓决定。
这次人事任命,在中钢内部产生了不同意见,导致刘安栋去职中钢股份总经理,但仍得以保留“总会计师”的职务。2008年10月,国资委调任攀枝花钢铁(集团)公司副总经理符岳岩空降至中钢股份,担任总经理。不幸的是,接到调令之后不久,符岳岩就遭遇摔伤,迟迟未能到中钢就任。此后,中钢的上市进程再度停滞不前,中钢将原因向上反映为“总经理迟迟未到任”。
2010年初,武汉钢铁(集团)公司(下称武钢)副总经理贾宝军获国资委任命,接替符岳岩出任总经理一职。贾宝军1982年毕业于武汉钢铁学院,随后进入武钢,2006年担任武钢副总经理,主要负责采购和销售的工作。
同时,国资委又以干部交流的形式,将中钢股份副总经理李志民调至中国铁路物资总公司(下称中铁物资)担任副总经理,将中铁物资副总经理张经华任命为中钢股份副总经理,并且在副总中位列第一。一手经办了与中宇交易的辛希乐,则早在2009年被调至中钢国际控股有限公司(下称中钢国际)担任副总经理。
这一番人事更迭之后,在2010年年初的年度工作会议上,黄天文将“上市工作”列为今年中钢的头等工作,声称“一切工作都要为上市让路”。他还表示,中钢计划在3月之前递交首次公开募股(IPO)申请,发行A股,并预计在6月之前完成所有必需的审批手续。
然而,春去秋来,中钢上市并未取得实质进展。知情人士透露,与山西中宇资金往来问题正是障碍之一。因为山西中宇大量占用中钢钢铁、中钢贸易和中钢炉料等公司资金,会计师事务所难以对中钢出具审计报告。
早在数年前,中钢已聘请了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担任其上市审计。知情人士透露,在进行2008年一季度财务情况审计时,普华永道即已经注意到,中钢对山西中宇存在可疑大额资金往来,并向公司管理层质询。此后,普华永道曾专程派人前往山西查看山西中宇工厂具体情况。在进行二季度财务审计时,普华永道认为,中钢对山西中宇的预付货款已出现严重问题,必须为可能存在的损失进行相应调整。
在2008年下半年,中钢突然“解雇”了普华永道,将会计事务所更换为中瑞岳华会计师事务所。中瑞岳华最终出具了一份2009年度审计报告,但同时要求其审计报告不得用于上市。
这样一份报告,即便是在中钢股份董事会内部,也曾引起强烈争议。中钢股份一名独立董事认为,中钢与山西中宇的贸易往来并不正常,中钢的财务管理和审计报告也存在着较大的问题。
据本刊记者了解,新的审计报告已对山西中宇的预付款计提了减值,但是由于会影响中钢的利润,这部分减值并不可能计提太多。
今年5月初,审计署的介入加剧了中钢内部的焦虑。知情人士向本刊记者透露,审计署最初是调查中钢国际—中钢在香港的一家贸易公司,然后转至中钢集团进行相关的延伸审计。不过,审计最后并未局限于中钢、中钢股份与中钢国际的贸易往来,与山西中宇、纵横钢铁的贸易往来也被列入了审计范畴。
中钢股份若要上市,必须解决山西中宇这块“绊脚石”。中钢内部有意见认为,由于山西中宇占用中钢的资金规模巨大,不仅董事会关注,公司内部关注,监管部门和社会也十分关注。“必须要在上市之前出台实质性的解决方案,否则来自各个方面的质疑,会对中钢形象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
中瑞岳华对山西中宇在今年4月所做的尽职调查显示,目前山西中宇的净资产已经是负37亿元。这意味着,中钢作为最大债权方起诉山西中宇已几无可能。一旦起诉,山西中宇将会迅速宣告破产,而一旦进入清算程序后,目前山西中宇向中钢抵押的26亿多元资产将会大打折扣,估价值不会超过2亿元。而且一经破产,原本山西中宇自身200万吨的年产能指标也会消失。
在此形势下,从2009年下半年开始,中钢与太钢一直商谈的“承债式”重组中宇,是中钢面临所有方案中最优的选择。山西中宇对中钢来说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太钢却希望能“化腐朽为神奇”。
太钢接手悬疑
太钢接手条件为分期还款,中钢董事会未达成一致
2009年5月,由太钢集团临汾钢铁有限公司(下称临钢)总经理侯进平带队,临钢多个部门负责人去山西中宇考察。
临钢位于临汾市区,为太钢的子公司。太钢由山西省国资委100%控股,2009年产钢946万吨,实现利润10亿元。
根据《山西省冶金产业调整和振兴规划》(下称规划),到2015年,山西200多家钢企将只保留10家以内。山西钢铁业重新洗牌:在长治,首钢已经兼并长治钢铁;在运城,山西另一家民营钢企海鑫钢铁已经形成了500万吨的产能。
“太钢此前和海鑫谈过重组,没有成功。”山西省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下称山西经信委)一位官员透露。
“根据国家钢铁产业政策,临钢在2011年底前,除了中厚板生产线,其他生产线都要淘汰。”上述山西经信委官员表示,为此,山西省一直计划以新临钢实施“退城搬迁、升级改造”来对临汾市钢铁行业的整合。
山西中宇和临钢同位于临汾地区。临钢全部员工接近1.5万人,对生产、生活的面积规划要求条件高。而山西中宇手握5800亩土地,目前使用不到一半,恰恰可以解决临钢的现实问题。与此同时,山西中宇的线材生产能力能够使太钢产品线得到丰富和补充。
“如果债务问题有好的解决方案,重组山西中宇对太钢来说,是一个好事情。”太钢一位高层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表示。
太钢与中钢一拍即合。2009年12月28日,太钢与中钢签署《重组山西中宇公司的战略合作意向书》。今年三四月间,太钢分两批派出上百人的工作队,进入山西中宇,开展了详尽的尽职调查。
太钢高层透露,目前已经决定对山西中宇采取承债式重组,“考虑到太钢自身的财务状况和今后发展,太钢不可能一次性承接太多债务。我们目前和债权人达成的债务偿还方案基本上是长期分期偿还的方式。”
今年6月13日,太钢在临钢公司东苑酒店召开“太钢集团重组中宇钢铁实施方案研讨会”,会议由山西省经信委主持。太钢对山西中宇的重组进而进入实质性阶段。
对于中钢来讲,太钢接手可谓救命稻草。知情人士告诉本刊记者,中钢急于将山西中宇这个“烫手山芋”转手太钢,不惜接受中宇债务分期多年偿还的条件,其目的已不在于拯救中宇,而只是希望能够将“黑洞”掩盖一时。
“就相当于是把一个烂包袱,在外面裹一个皮,包装成尚好的包袱,接着背就是了。”这位熟悉内情的人士评论这一交易时说。
截至发稿前,本刊记者获悉,在上周中钢高层的办公会上,由于部分管理层反对,太钢与中钢重组协议未能获得批准。
对此,太钢一位高层坚持认为,山西中宇重组不可避免,目前太钢制定的重组方案已经比较优厚,“每个企业都要考虑到经济利益。”其言下之意,太钢并不想进行让步。
本刊记者 张冰 对此文亦有贡献
(责任编辑:苏来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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