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军分区，一顶几十平米的迷彩军用帐篷。

　　灾后的卫星地图横挂在墙上，桌椅紧凑地摆放作三层，灯光终日不灭，这里是青海省玉树救灾指挥部。夜幕降临，在数十名士兵的把守下，这场灾难以另一种形态展开它真实的面目。

　　这个救灾指挥部，由青海省省长骆惠宁亲任总指挥。每天上午和下午大部分时间，指挥部像一座“空营”，各领导成员都下到灾区各处指挥救灾。到了傍晚和晚上，参与救灾的主要官员，每晚带着他们在震区各处收集的信息，沿着城市的裂痕向此处集结，会议结束之时，便是第二天行动之始。

　　据不完全统计，玉树州政府在地震中共损失70多名公务人员，除去受灾严重的结古镇外，各级政府的行政体系得以保留。随着各方救灾力量赶到玉树，现场指挥部成为一个日益庞大的行政机构，每天生成大量的指令和决定。

　　这是地震也无法中止的运作机能。

　　连轴转的副省长

　　19日晚的会议，指挥部副总指挥、分管救灾的青海省副省长张光荣因为连日劳累不得不提早离席，“这些天每晚两三点才睡。”他说。

　　从这天下午16时开始，张光荣便进入连轴转状态。最初是在指挥部一顶小型帐篷，指挥部下属的群众生活、宣传、信息、综合、基建和生产恢复、地震监测、社会治安、纪律监察八个小组的负责人轮番前来汇报。

　　张的秘书不停地进出帐篷，一遍遍给组长们打电话：“知道你忙，派个副组长来也行。”副省长所急需的，是要在当晚20点青海省委书记强卫主持的会议前，做到心中有底。

　　地震以来，强卫白天跟随中央领导人的车队在各地察看灾情。当黑夜降临指挥部，他开始全面了解这一天震区事务的最新情况。

　　这天的汇报由各个组长进行，他们都是省政府的官员。强卫听完后，决定从明天起改由玉树州官员担任的副组长汇报。

　　22点，下一场会议时间已到，官员们还在讨论接下来几天的工作安排。下一个会的参会人员堵在大帐门口，急不可耐，他们的任务更加急迫——4月19日，国务院向青海省紧急发文，要求在4月21日上报灾情损失评估初报告，24日上报最终稿。

　　填表冲刺

　　这些刚印制的表格上，每一个数字，都关系到未来中央对灾后重建的实际拨付数额。

　　最后汇拢的15张总表，将由玉树州、县、乡各级部门在未来48个小时填报完成，表格按照行业、资产归属、建筑方式等分类。填报原则和解释也有专门的两页纸。

　　六位设计表格的专家4月19日下午从北京飞到西宁，停留了20分钟后便直飞玉树，高原反应的气息停留在鼻尖上。距离会议还有4小时，他们还蹲在帐篷外，用电脑软件修改表格格式。

　　在这之前，青海省已经责成省地震局展开调查，但中央规定的数据上报部门是民政部，国家发改委与国家地震局配合。 “我们感觉总数应该匡算得住，绝对不会少算。”国家地震局官员特意让青海省地震局局长介绍已完成的工作，建议可以以此为基本的底数。民政部官员则回应，“我们相信青海省民政和地震部门能协调好关系。”

　　国家减灾委的专家解释填报规则，话音落到“按现价填报”，“只填报直接经济损失”时，现场小有议论。

　　会议来不及照本宣读。“中央不会让苦地方受委屈的。”副省长张光荣在离会前说。他又赶往了下一个会场。

　　“重复的问题不要讲！”

　　贾应忠手撑桌案，膝盖顶起全身，双腿前后晃了三下，它们支撑着这位指挥部副总指挥、玉树州委书记，已参加了4个小时的会议。

　　几位救灾干部还在抢着举手发言，有人索性站了起来。

　　“只听结果，重复的问题不要讲！”州委书记面露笑意，打断发言的频次却越来越多。他手下这几十名官员，来自玉树州、县党政各个部门，现在已经被分到救灾指挥部的8个小组，和震区的19大片区。

　　在地震之后，玉树州抽调了所辖县乡的大批干部，因为重灾区结古镇官员遇难数超过60人，这些外地官员承担起了大量对当地居民的沟通和救助工作。

　　激烈的话语争夺中，震区浮现出另一种情景。

　　忠达乡负责人抢到第一个机会。他反映辖区至少还缺少250顶帐篷，“现在有的地方20-30人挤在一间帐篷里。”他还注意到春播季节要到了，请示是否应该立即组织农业生产。

　　“我这一顶帐篷都没有收到！”解放路片区负责人大声说，他每天看见运送物资的车辆堵塞在主干道上，很多饮水、食物、帐篷迟迟分发不下来，急得不行。

　　新寨区的退休干部集体分不到帐篷，很多外来人口让需求量大大增加，“还有个问题，就是很多帐篷装配的时候装得不对（影响了使用）”。贾应忠插话说。

　　结古镇中最大的安置点是赛马场。这一安置点的一位负责人异常激动地说，“这里人很多，我向指挥部打了一天电话，才终于来了700多人的物资，太不够！能不能再加快点！”

　　“这个必须明天办妥”

　　终于到了“总结”的时刻，时针走过24点，玉树州州长王玉虎一口气布置了12项任务。

　　他摊开的笔记本上写满了字，行与行之间几乎看不出空隙，有两次读到一半，他发现自己看跳行了。重新找头时，连连揉弄双眼。

　　在讨论中，州长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十天后上海世博会就要开始了。”他说，届时要继续做好对外宣传工作，使外界能及时了解灾区的需要。

　　由于强卫之前有改变会议模式的要求，州长对所有将向省委书记汇报的副组长用下重词：“从明晚开始，将检验玉树自身的抗灾能力。”

　　强卫在19日的行程中，曾特意在结古镇之外考察，发现隆宝镇缺少600顶帐篷。“这个必须明天办妥。”他当场要求。 而其他城区内的供需缺口，则可能需要在三天内完成相关信息的收集统计后才能逐渐弥补。

　　市场恢复，垃圾处理，学校复课，物资设卡，干部安置，媒体宣传，生产恢复，澄清谣言……随着这些问题一条条展开，会场内各行各业的负责人进入全神贯注的倾听和讨论状态。为驱赶疲劳，人们大口大口地吸烟，帐篷里满是扑鼻的烟雾。

　　一个多小时后，这顶军用帐篷终于拉开帘子，眼睛布满血丝的人们，分头奔向各个执行岗位。

　　这个庞大的救灾机器，开始了又一个24小时的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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