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周锡

　　3月30日一早，宋丽娟陪同公司董事长，从临海驱车赶往台州市政府大楼，参加全市推动企业上市工作座谈会。让她惊讶的是，市委书记、市长、各县市党政领导，以及20家公司董事长、总经理悉数到会。

　　作为浙江民营经济试点城市之一，台州集聚着3000多家规模以上企业。与以前民企“不愿上市”面目示人不同，如今台州已拥有18家上市公司，总市值接近100亿元，其中中小板上市公司数量已位居全国第二位。台州市副市长虞选凌在座谈会上表示，到2015年台州将争取达到50家上市公司。

　　台州是中国第一家股份合作制企业诞生地，如今这里正在进行一场由政府引导推动的“民营企业股权重构三年行动计划”。一位台州市官员说，台州正试图以民企股权重构为突破口，转变民营经济发展方式。

　　股权重构

　　宋丽娟是浙江万盛化工有限公司（简称“万盛化工”）的新任董事会秘书、副总经理，之前她在杭州某医药上市公司工作已近十年，有着丰富的资本市场经验。今年初，她在朋友的推荐下来到万盛化工，主要任务是为该公司筹备上市工作。

　　前段时间，万盛化工忙着股份制改造，由原来4个自然人股东扩大到11个。宋丽娟说，以前公司总感觉上市遥不可及，然而从去年开始态度发生转变。最直接的诱因是，当地一家生产氟精细化学品公司上市了，“我们感觉业绩要比它好，它都能上市了，我们为什么不能？”

　　成立于1992年的万盛化工，是目前亚太最大的聚氨酯阻燃剂生产企业，年产阻燃剂系列产品2万多吨，国内市场占有率达70%。台州市政府企业上市工作办公室副主任管顺正说，万盛化工、浙江九洲药业股份有限公司、浙江新界泵业股份有限公司，已被台州市列入今年拟上市企业序列。

　　在这次台州推动企业上市工作座谈会上，先是各区县领导汇报上市工作进展，表决心。接着万盛化工等5家上市、拟上市企业负责人发言，陈述上市的种种好处。聆听的则是15家被认为是“具有上市条件、而不愿上市”的企业老板。

　　宋丽娟说，除了众多企业上市外，少数台州企业正通过并购、管理改革方式实现股权重构。

　　杰克控股集团董事长阮福德说，从2005年开始，旗下公司实行“经营权和所有权相分离”改革，让职业经理人担任公司董事长。“他们一定比我做得好。”阮福德说，为让经营层更加有活力，家族成员拿出一部分股份给他们，比如新杰克缝纫机公司管理层持股达15.6%。现在，他的家族在个别企业所占股份已降至50%。一系列改革后，新杰克缝纫机快速崛起。

　　去年，杰克控股集团以4500万元在德国收购了世界三大生产自动裁床之一的Bullmer和另一家拥有顶级自动裁床技术的Topcut两家企业，并新成立了Topcut-bullmer公司。阮福德说，目前集团控股Topcut-bullmer公司75%的股份，“海外并购的主要目的，是利用他们的技术、品牌、管理和营销网络，没有达到这四个方面要求，我们是不会参与收购的。”阮福德说。

　　之前台州市政府相关领导，也在鼓励引导杰克控股集团旗下公司进行股权重构，希望新杰克缝纫机上市等。“我们也考虑过上市，但就目前来说还不成熟。”阮福德婉转地说，除了上市之外，政府引导可以开拓更多思路，我们在照自己的思路做，其他企业也有他们的思路。

　　稀释家族基因

　　金融危机对台州影响很大。去年上半年该市GDP增幅位列浙江末位，投资一度出现10%以上的负增长。政府诊断的结果是，当地民企“家族制”的股权结构制约了经济发展。台州市副市长虞选凌在座谈会上说，金融危机是直接诱因，深层次则是“低水平增长”矛盾积累的集中体现。

　　最典型的属飞跃集团，这家全球规模最大的缝纫机企业，2008年在金融危机中，资金链几近断裂。最后当地政府向飞跃注入财政资金，对公司进行了重组。一位台州缝纫机企业董事长说，飞跃资金链危机，是公司股权单一下的过度扩张所致，“按厂房面积算，我们公司亩产出1000万元，飞跃才多少呀。”

　　中共台州市委书记陈铁雄此前表示，台州民企暴露出来的问题主要表现在，企业治理结构不完善、科技创新能力低；资本结构单一，长期以来利用外资水平低，过度依赖内源型发展；现代市场体系发育不健全，要素配置效率低等。“台州民企一定要走现代企业之路，宁当鸡头、不做凤尾这种思想与现代化大生产、大发展不相适应。一定要进行制度性突破才能真正实现台州市经济转型升级。”

　　去年7月，台州以市委、市政府名义，下发了一份有关民企改革的决定，提出要“打破民资路径依赖”，引入国资、外资、股资等，推动企业产权和经营权分离。台州市此举希望，国内外大资本、大项目进来，稀释当地98%的民营经济比重。同时台州市要求，按照上市公司的股份结构标准，用三年时间帮助年销售额达5亿元以上的100家民企，推进股权多元化改造及上市等。

　　台州市经贸委副主任徐维度说，台州争取今年上市公司达到20家，培育200家上市后备企业。

　　徐维度认为，台州民营经济发展到这个程度，特别需要和国内外的企业进行对接。以前特殊的体制机制优势，给予了台州民营企业很大的活力，但随着时间的推进，现在这种发展模式不适应了。“我们的体制机制优势没有了，资源、人才、区位等优势也没有了。让股权多元化后，能吸引更多的战略投资者、人才进来。”

　　据介绍，从去年11月至今，台州就有4家公司上市，带动效果还是比较明显的。目前，上海复兴集团参与台州股权投资的企业就有五六家，目的就是把企业做成上市。同时，台州市政府建立了一个引导产业投资公司。除此之外，台州还引进了一个中小企业产权交易中心。现在已有五六十家企业启动上市工作，形成上市、报会、辅导、拟上市企业梯队。

　　政府攻心术

　　但不是所有的台州家族式企业都愿意进行股权改造。为推动企业上市，台州采取“攻心术”战略。在临海，当地政府让40多位企业老板免费参加清华大学的培训，还每月组织一次“企业大讲堂”，政府出钱请专家给老板“洗脑”，内容从宏观经济，到品牌和管理实务，到公司治理结构，据说非常受欢迎。

　　台州股权重构试验也引起各界很大争议，甚至被指为“国进民退”。

　　一位台州缝纫机企业负责人说，当初政府推出股权重构的主要意图是把国资、外资引进来，参与当地民企的股权重构，把企业做强做大。这个想法很好，但操作上难有成效，有垄断优势的国资不屑与民企合作，几乎没有外资到台州与民企合作。这也是目前台州股权重构的最大难点。

　　“要实现预期目标，蛮难的。”徐维度承认，政府更多的只能引导、鼓励和推动，前两年我们做的更多的是思想工作，使企业形成共识，形成“要我改”变成“我要改”势头。同时把股权重构列入政府考核指标。他说，为推进公司上市，当地政府许诺给他们最优惠的政策、税收、土地等。

　　但还是有部分企业将股权重构束之高阁。台州市上市办副主任管顺正说，当地绝大部分民企是家族管理模式，有些股份公司表面上已经改造，但实际还留有家族管理模式的烙印，比如之前的中捷股份出现大股东挪用资金情况。“要改变家族式治理结构，很大程度在于完善公司管理结构，形成股权上的制约。”

　　在上述座谈会上，台州市委书记陈铁雄说，股权重构是针对台州企业制度层面存在的弊端，帮助民营企业跳出低水平增长陷阱而推出。企业可根据实际需要自主引进各种所有制形式的战略投资者。但不能将此简单地理解为“国进民退”，台州依然还是民营经济为主体的经济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