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项梦曦

　　今年以来，随着全球疫苗接种工作的推进，各主要经济体逐步迈入复苏轨道。在众多国家之中，美国经济恢复速度较快，但在恢复的过程中也暴露出一些新问题。持续高企的通胀数字与仍然存在问题的就业劳动力市场让美联储货币政策面临两难抉择。当下，德尔塔变异毒株肆虐全球，也让美国在时隔半年后再度成为全球疫情的“震中”。不断反复的感染数字，无疑为美国经济的复苏带来了更大的不确定性，也让美联储不得不在“刹车”与“油门”之间进行慎重抉择。值得注意的是，美联储内部对于未来的货币政策路径存在分歧。业内专家认为，在出现明显的长期经济目标改善之前，进退维谷的美联储在货币政策上更多的是“说多于做”。

　　疫情不断反复

　　经济复苏前景蒙尘

　　近期，德尔塔毒株的蔓延，让欧美地区再度迎来疫情高峰，在时隔170多天后，美国日增新冠确诊病例再次突破10万例。美国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安东尼·福奇当地时间8月4日表示，受德尔塔变异毒株的影响，新冠病毒传播率不断增加，且美国仍有约9300万符合接种条件的人没有接种疫苗，预计秋季的日新增病例将达到10万例至20万例，此外，疫苗接种人口不够还有可能导致更强变异毒株的出现。

　　德尔塔毒株的蔓延也为美国经济复苏带来新的不确定性。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发布数据显示，2021年二季度，美国经济环比折年率增长6.5%，连续第4个季度实现增长。但这一数字略低于美联储预估的增长7%和市场平均预期的8.5%。虽然美联储主席鲍威尔表示，美国经济不会因为新一波疫情而陷入“泥淖”。但目前来看，受德尔塔毒株影响，全球供应链“塞车”仍在持续，美国国内通胀居高不下。从德尔塔病毒的传播情况来看，下半年，疫情将不可避免地影响美国经济的复苏。

　　此外，为抵消疫情带来的负面影响，美国政府正在酝酿新一轮财政刺激政策。自去年3月新冠肺炎疫情全球暴发以来，为应对疫情冲击，美国两届政府共推出了三轮财政刺激计划，这也使美国财政支出持续增加。上周日，美国参议院敲定了由美国总统拜登提出的一项大规模基建法案，涵盖公路、铁路、高速互联网和其他基础设施在内的1万亿美元全面支出计划，为美国的抗疫“账单”再添一笔。目前，巨额财政支出下，美国政府的财政状况日益恶化，8月初已再度触及政府债务上限，不得不采取紧急措施避免债务违约。新冠肺炎疫情对经济造成的影响或许比此前预计得更为深远。

　　通胀持续高企

　　美联储放缓“油门”

　　在经济快速恢复的过程中，通胀高企成为了美国经济面临的新挑战。美国消费者价格指数（CPI）同比从1月下降1.4%到4月的上升4.2%，5月增长高达5%，6月更是同比增长5.4%，创下近13年来新高。目前这一增长趋势仍未停止，即使是屡次强调通胀是暂时性的美联储主席鲍威尔也直言，暂时性通胀走高并不意味着价格上涨将在短期内停止，而是意味着通胀预期锚定的情况，通胀不会无限期走高。研究咨询机构美国财务研究与分析中心（CFRA）预测，2021年美国CPI平均涨幅在4.2%，2022年预计回落至3.0%，2023年进一步降至2.7%。

　　西南财经大学全球金融战略实验室主任方明在接受《金融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美国经济已经坐在了“火山口”。高通胀加上疫情后经济恢复超预期，股市泡沫过度膨胀，不收紧流动性的话，股市泡沫可能继续膨胀，经济可能过热。为此，美联储试图在维持金融市场相对稳定的情况下逐步实现货币政策正常化。鲍威尔表示，美联储不会“先发制人”加息。不过，美联储在把大家的目光引导到加息上时，实际上就为实施逐步缩减定量宽松货币政策（Taper）埋下了伏笔。

　　在6月的货币政策会议上，美联储18名委员对未来利率节奏预期的中位数有所前移，这是美联储在疫情发生后的首次“鹰”派表态，也让市场加息预期快速升温。在此次会议后，美联储官员不时发表应尽快缩表的言论。本周一，美联储理事克里斯托弗·沃勒再度建议，美联储尽快缩减资产购买计划。托弗·沃勒表示，如果这两个月增加160万个至200万个工作岗位，就意味着经济将恢复85%的失业岗位。在他看来，这符合经济取得“实质性进一步进展”标准，美联储可能会在9月的会议上宣布放缓购买计划，并在10月正式启动。

　　就业市场不振

　　美联储难踩“刹车”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放缓了“油门”，但对于美联储而言，想要踩下“刹车”转换车道仍然很难。除了偶尔出现的“鹰”派发言，在今年的大多数时间里，美联储仍在强调，允许暂时性的高通胀水平。迟迟不改变货币政策，这主要是由新的货币政策框架导致的，即把就业放在第一位，通货膨胀放在第二位。中国银行研究院研究员赵雪情在接受《金融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尽管2021年以来美国经济指标表现良好，复苏节奏超出预期，但部分受疫情冲击严重的生产与服务部门以及就业市场仍然疲弱。在调整后的货币政策框架下，美联储将容忍通胀指标一段时期内达到甚至超过2%，进而支撑劳动力市场与经济复苏。

　　此外，高额的政府债务压力，也使得美联储长期“易松难紧”的格局难以改变。为应对疫情，美国实施经济刺激政策，已把美国国债推到了历史最高水平，截至目前，美国债务总量达到了28.4万亿美元，大幅超过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总量21万亿美元。如果再考虑2022财年预算的话，这种压力会进一步上升。赵雪情表示，可以预见，未来一段时期，美国财政政策仍将保持扩张基调，即使美国财政部表示部分支出可以通过增税抵消，但不可否认政府债务还将继续攀升。超低利率是压低实际利息支出、保障政府再融资、维持天量政府债务可持续的关键。如果美联储提前加息，将严重危害财政政策及美国经济复苏。

　　因此，对于当下进退维谷的美联储而言，货币政策更多的是“说多于做”。深圳高等金融研究院宏观金融稳定与创新中心主任王健认为，在长期目标出现明显改善之前，美联储货币政策不会有所改变。同时，美联储会严格控制长期通胀指标，如PCE平减指数，只有这些指标出现了明显的上行，达到3%甚至更高，美联储才会出现比较明显的政策转向。方明也表示，美国等发达国家定量宽松货币政策是以其货币的国际性为前提的，在一定程度上是具有国际货币国家的货币政策福利，扰乱了全球的货币政策秩序和经济周期。事实上，不仅美联储货币政策正常化不易，美国要回到正常的经济周期也不容易。

　　信达证券首席宏观分析师解运亮在接受《金融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今年内美联储大概率不会有所动作。解运亮认为，此次美联储不会猛烈收紧，应该会按照一定计划安排缓慢退出宽松政策，即从“开始讨论资产退出购买计划”到“退出资产规模购买计划”再到“加息”，是一连串缓慢和有计划安排的收紧政策。此前，2013年美联储退出资产购买计划，是在就业水平恢复到此前90%、通货膨胀在1.6%时进行的。按照当下就业率每月增长0.1个百分点的速度，预计美联储缩减购买债券规模大概率是在明年一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