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欧贸易争端的“危”与“机”
特约评论员 刘波
近日美国与欧盟的贸易争端进一步激化。在5月31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对欧盟、加拿大和墨西哥的钢铝产品征收进口关税后，6月14日欧盟成员国一致表示支持针对美国28亿欧元的进口产品征收报复性关税，这一决定尚待欧盟委员会批准。
欧盟对美国采取报复措施在情理之中。事实上，尽管长期以来美国和欧洲是价值观和意识形态近似的地区，但在贸易等问题上双方却一直是“亲兄弟明算账”。历史上围绕汽车、牛肉等产品而爆发的贸易冲突暂且不论，从近年来从欧洲对美国科技企业处以巨额反垄断罚款的情况来看，美欧之间的经济“暗战”一直在持续之中。这次的不同之处是特朗普改变了双方一直约定的“交往规则”，不顾国际舆论的抗议，径行宣布单方面的关税措施，这在欧盟看来是无事生非，从而进一步加剧了美国和欧洲之间的裂痕。联系到不久前举行的七国集团（G7）峰会在激烈争吵中不欢而散，可以说跨大西洋关系已经进入了一段灰暗时期。
特朗普突然针对美国盟友采取这样的贸易保护措施，其动机和用意究竟何在，人们依然在猜测。有一种观点是他想凭借美国强大的经济实力，逼迫欧盟、加拿大、墨西哥等方面接受所谓的“公平贸易”，而不仅仅是“自由贸易”。也就是说实行单方面关税的目标是迫使对方进一步削减贸易与投资壁垒，开放内部市场，关税只是一种博弈工具，愿意扩大对美开放的国家可以获得豁免。这种观点隐含的潜在假设是特朗普的行为是理性的，是追求美国贸易利益的一种方式。但也存在另一种可能性：特朗普完全是出于意识形态性质的民族主义、“本土主义”来实施关税，把自由贸易视为别国“占美国便宜”，本身并不符合经济逻辑，是政治驱动的，甚至与他的私人观念有很大的关系。目前看来似乎后一种可能性更大。特朗普已经拒绝了欧盟提出的钢铝关税豁免请求，很可能是他从一开始就不准备接受豁免，而只想彻底贯彻自己的想法。
应该说，欧洲方面对美国的报复行动是克制和收敛的。即使在特朗普进攻势头十足的情况下，欧盟也不想与美国彻底撕破脸。欧盟官员表示他们进行了精心计算，以使这些关税可能给美国造成的损失，与钢铝关税可能给欧盟造成的损失相当。鉴于关税覆盖范围有限，这不可能对美欧贸易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效果，只是对全球经济增长和投资流动的长期影响尚待观察。
在民粹主义政府在意大利上台之后，法国总统马克龙与德国总理默克尔面临的欧盟内部协调压力增大，最近法国和意大利更是因为难民接收问题而爆发了公开的口角。由于欧盟内部问题的货币、财政、移民等问题错综复杂，而且经济增长缓慢的状况很可能长期持续，所以欧盟不可能把主要精力放在与特朗普打贸易战上。更何况，欧盟内部的一些民粹主义力量对保护主义持同情立场，希望欧盟效法特朗普保护内部市场，这一状况也会影响欧盟维持国际自由贸易体制的能力。
总之，对以WTO为核心的国际贸易体制而言，美欧发生贸易争端意味着“危”与“机”并存的状况。危险在于西方内部的“本土主义”力量继续崛起，对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体制构成强有力的挑战。这种状态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因为这只是现象，与西方长期以来未解决贫富差距拉大等社会矛盾有很大的关系，治标还得治本。但同时机遇在于，特朗普对盟友与非盟友采取了“无差别冲击”的策略，而且不给对方留下丝毫通融的余地，这让特朗普贸易策略的进攻性本质更为凸显，从而也能让各国放弃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采取更合理的反制措施，那就是希望维护现有体系的各个国家联合起来，尽可能地弥合彼此之间的内部分歧，共同维护现有国际自由贸易体制。跨大西洋体制出现深刻裂痕之时，也是世界版图进行大洗牌、重新组合、走向多极化的一个非常有利的时机。（编辑 祝乃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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